學達書庫 > 楚湘雲 > 清風吹散往事如煙滅 | 上頁 下頁
二四四


  「吃了公主送去的藥,我額娘咳嗽胸悶的老毛病好多了。我額娘發了話,以後公主那邊來的藥,公主說多少錢就多少錢,我再還一分就是兔子養的。」

  楚言忙道:「老福晉這話說得狠了。既是一家人,理當互相幫襯。我做著這個生意,養著一群夥計,又不能短了上家一分一毫,沒法賠錢白送,可也不能讓豬油蒙了心,賺親戚的錢不是?姐夫不清楚行情,問兩句是常情。」她還記得,蘇聯老大哥不過派了幾個醫療隊,送了點藥品,就永遠地把外蒙古從中國的版圖上分裂了出去。但願康熙能夠看清楚蒙古人最需要的是什麼,政策上的一小點改善,都能造福一方,恩澤數世,免去後世許多禍患。她能做的,沒道理朝廷做不了。

  那位爽直的額附得了面子臺階,咧著嘴笑,直說:「是,是,我們都知道公主妹子做生意最公道最爽快。我家那幾個老嬤嬤都說,公主長得又美,心又好,一定是佛主跟前的女菩薩變的。」

  三阿哥側過身,用拳頭搗住嘴,連聲輕咳。

  楚言斜了他一眼:「三爺莫非也有咳嗽的毛病?回頭還是拿枇杷葉熬水代替茶,喝個幾天,退退火吧。」

  「咳咳,呃,多謝!」

  可巧四阿哥走過來,聽見了最後幾句,待幾個蒙古人走開,對三阿哥笑道:「那位女菩薩怕是不知哪裡的精怪突然悟了,立地成的佛呢。」

  三阿哥再憋不住,噗地笑了出來。

  康熙和顏悅色地與來到跟前的蒙古女婿外孫外甥交談,一絲不落地把她身邊的動靜看在眼裡。

  那幾個蒙古人說了些什麼,他能猜個八九不離十。這些天這些年,直接間接,聽見好些塞外王公稱讚她,慈悲善良,和藹可親,端莊美麗,風趣豪爽,溢美之詞不一而足。聰明的知道先加一句:「托聖上鴻福。」憨直的乾脆一句:「公主是我們的恩人,有什麼差遣只管說。」全忘了他們當初對冊封這位「公主」是何等不滿,只後悔沒有搶在阿格策往日朗之前把她娶回家。假以時日,噶爾丹的鐵騎沒做到的事,會不會被她用藥車做到?

  三阿哥四阿哥素來走得不近,這幾年,各自都象避什麼嫌疑一樣,門都不怎麼串,見面就點個頭問個好。眼下卻站在一處,有說有笑,有了點同胞手足的樣子。因為她在面前吧。

  就連他自己,那天聽見湖上的歌聲,看見畫船,不知不覺就有些恍惚,想起好多年前和幾個兒子一塊兒游湖,聽他們唱歌的情景。只有那麼一次,也是因為這個丫頭。他那些個兒子,個個都變了,變得他都認不出來。她卻好像還是那個樣子,可她真的沒變嗎?還是,他原來就沒看明白過她?

  怡安只是個小孩子,這幾天半個行宮玩下來,差不多的吃食吃過一遍,新鮮勁兒過去,就有點沒意思。今夜倒是來了三四個十來歲的男孩,個個比大人還一本正經,根本充不了她的玩伴。先前賴在母親懷裡撒嬌,被楚言百般哄住了,乖乖扮演小淑女。

  楚言被人拉走說話,半天回不來。太后兩位郡主加上一幫子太監宮女,哪個也不是哄孩子的料,只知道給她吃的喝的,順著她的性子。怡安無聊的想發脾氣,在圖雅的提示下,勉強記得與母親的約法三章,忍住了,只把小嘴噘得老高,不睬人。

  圖雅深知這小丫頭要麼不發脾氣,一旦發起脾氣來,威力大無窮,能把這場宴會砸個稀爛,看看王妃一時不象能脫身的樣子,只得硬著頭皮賠笑開口:「回稟太后,小公主累了,奴婢先帶小公主回去睡覺。」

  太后還沒說什麼,怡安先叫起來:「不累,不睡覺。怡安陪祖奶奶。」這幾天不是白呆的,小丫頭早摸清了這位祖奶奶吃哪一套。當著祖奶奶的面,母親都不敢多說她半句。

  果然,太后喜笑顏開:「還是怡安最乖最孝順。」對圖雅冷淡地擺擺手:「這裡有的是人,你若累了,就先回去吧。」

  圖雅哭笑不得,提著一顆心,一邊留意著小東西的動靜,一邊尋思著對策,趁著太后等人不注意,像是自言自語地低聲咕嚕了一句突厥語:「大王子那邊很熱鬧啊。」

  怡安應聲扭頭,從人縫裡見到父親和幾個大鬍子圍成半圈而坐,一邊喝酒一邊聊天,時不時發出大笑,看來很有趣,連忙從椅子上爬下來,穿過人縫跑過去:「父親陪怡安玩。」

  阿格策望日朗一把接住沖過來的小炮彈,在粉嫩嫩的小臉蛋上響亮地親了兩口:「寶貝終於想起爸爸了?」

  怡安被鬍子紮得又笑又躲,一邊嫌棄:「爸爸嘴巴臭。」

  「不是臭,是酒香。媽媽也喝酒了,也臭。」阿格策望日朗又是哈氣,又用鬍子紮,逗得女兒咯咯直笑。

  怡安堅定地維護母親:「媽媽香,爸爸臭。」

  這廂父女倆玩得不亦樂乎,那廂有人動了心思:「阿格策望日朗,我們結親吧。親上加親,怎麼樣?我這兩個兒子,你喜歡哪一個?要是不行,家裡還有兩個大的,兩個小的,隨你挑。」

  「你喝醉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這樣,生得出什麼好兒子?阿格策望日朗,老哥告訴你,挑女婿,得上我家去。肯定有你女兒喜歡的,哪個都行,要是全都喜歡,就全拿走。」這位喝的更多。

  沒喝高的算盤打得更清楚。策妄阿拉布坦身體強壯,精神矍鑠,再活個十年沒問題,不過,阿格策望日朗可不是白居長子之位,勢力人望財富,穩坐頭把交椅,汗位落到他身上是早晚的事。最重要的是,他娶了個好老婆,有錢。靖安公主不是皇家血脈,可十個皇家公主加起來也比不上她的價值。對阿格策往日朗的慧眼和好運氣,不能光佩服眼饞,得學啊。他們這個女兒長大肯定比父母親都漂亮,將來的嫁妝不用說了,跟在她母親身邊長大,賺錢理財的手段學個五分,也就夠夫家沾光了。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跳腳。仗著酒勁兒,紛紛推薦自家兒子,打壓別家兒子。

  不一會兒,不滿三歲的怡安已經有了二十幾個夫婿候選人。候選人阿瑪之間漸漸有點要揮拳相向的意思。

  阿格策望日朗呵呵笑著,沒事人似的,只管擠眉弄眼地逗寶貝女兒開心。

  有人沉不住氣了:「喂,阿格策望日朗,你倒是說句話啊,把你女兒許給我們哪家?」

  阿格策望日朗慢條斯理地抬起頭:「這個我做不了主。怡安滿月那天,父汗和我就答應她母親,怡安的夫婿由她自己挑。」

  大鬍子們轉而對小丫頭下工夫。

  怡安困惑地眨著眼,抱著父親的脖子,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怡安為什麼要去你們家?爸爸媽媽不要怡安了?」嘴巴一扁,擺出要開哭的架勢。

  阿格策望日朗連忙摟住女兒,又拍又逗:「爸爸媽媽最愛怡安了,怎麼會不要怡安?怡安跟著爸爸媽媽,哪兒也不去。」一邊瞪了那幾個一眼,示意玩笑到此為止。

  還有不死心的:「女孩子長大,總是要嫁人的,總不能在阿瑪額娘身邊呆一輩子。」

  得到父親的保證,怡安放心多了:「什麼是嫁人?」

  「嫁人就是——」那人撓了撓頭,想著怎麼跟一個小娃娃說明白。

  有人思維敏捷:「你將來嫁了誰,就跟誰睡覺。」

  「怡安嫁媽媽,怡安跟媽媽睡覺。」小姑娘得意洋洋地宣佈。

  阿格策望日朗不大中意這個方案:「媽媽是女的。怡安要嫁人得嫁給男人,象哈爾濟朗和阿格斯冷那樣的男人。」

  怡安認真地思考起來:「哈爾濟朗搶怡安的被子,怡安不和他睡覺。水靈姐姐說阿格斯冷哥哥喜歡圖雅。讓圖雅跟阿格斯冷哥哥睡覺吧。爸爸也是男人,怡安嫁給爸爸,和爸爸媽媽一起睡覺。」

  阿格策望日朗心花怒放:「乖乖,真聰明。」

  太后身邊懂蒙語的太監來了一會兒,不能把怡安從父親身上拉下來帶回去,只得把這些話傳回去,逗太后一笑。

  太后果然樂不可支:「這些人可真出息!還想逼婚不成?傳我的話,不管哪家的孩子,想娶怡安,成!先回家好好習文練武。十年以後,我們考一場文武科,入得了前三甲,比武勝了她哥哥哈爾濟朗,文考中了她母親的意,再讓怡安看上眼,就行。到時候,我和皇上一人一份,加上她阿瑪額娘的,三份嫁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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