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楚湘雲 > 清風吹散往事如煙滅 | 上頁 下頁
二四三


  楚言謙順道:「不過耳濡目染四個字。」

  十五阿哥十分心動,暗暗捅了捅同胞弟弟,一同過來央道:「若是伊犁馬不那麼難得,還求楚言姐姐回頭賞給弟弟們兩匹吧。」

  太后聽得搖頭,笑駡道:「兩個作舅舅的,見了外甥女連個見面禮也沒有,轉眼就向姐姐討馬,成什麼話!」

  想到自己也沒給怡安見面禮,唯恐被太后說出來,臉上不好看,康熙忙道:「給小丫頭的東西早讓人預備了,在水芳岩秀放著。四阿哥陪著阿格策望日朗額附在金蓮映日等候,朕正要過去,半道上聽見歌聲,聽說太后帶了大小兩個丫頭游湖,過來看看。」

  太后點點頭:「皇上事務繁忙,原不該耽誤皇上的工夫。阿哥們也都回頭補上吧。」

  楚言連忙起身萬福:「我先替怡安謝過皇上和阿哥們。」

  見十五阿哥十六阿哥有些訕訕的,笑道:「伊犁馬不算難得,只這一路帶過來麻煩。這回帶了三匹,還有哈爾濟朗親手捕的一匹野馬,獻給皇上。窮鄉僻壤沒什麼好東西,只求皇上看在這一路伺候這些馬老爺不容易,賞臉笑納了吧。」

  康熙聽得好笑,轉頭對太后說:「這丫頭倒是沒變!還是這麼伶牙俐齒。」想到什麼,竟怔中了片刻,回過神來問道:「正要問你,哈爾濟朗怎麼沒來?」

  「回皇上,原是帶了他出門的。先前他叔叔動了興致要去捕野馬,他也要去,說是要親手捕到一匹獻給皇上。我攔不住,想著他孝心可嘉,野馬警覺得很,哪裡就能被他套中?由他去試試,死心了也好。誰知傻人有傻福,當真被他套中一匹,只是他個子小力氣弱,反被那野馬拖下馬,要不是他叔叔趕過來得快,還不知被拖到那個馬窩裡去了。磕掉了兩顆牙,臉上蹭破兩大塊皮。還結著疤呢,聽說他叔叔和姑父要去打獵,又鬧著要去。我怕再鬧出什麼事,瞧瞧日子,雖然還早點,也可以動身了,就催著阿格策望日朗起程。

  「順路先到策淩那裡,原以為可以結伴同行,哈爾濟朗和純愨公主的兩個兒子也可以做個伴。不想策淩說他有事脫不開身,今年不來了,又說反正還早,難得來一趟,孩子們也合得來,住些日子再走。三個小子湊到一處,打架撒野,無法無天,倒還沒鬧出太大亂子。直到那日,幾個牧人來報,說哪裡哪裡有狼群,叼走了許多羊羔。男人們整了隊要去打狼,他們三個也非要去。策淩和阿格策望日朗商量了一下,說是人多,派人看緊點,出不了什麼事,讓他們跟著去看看也好。」

  楚言一路說下來,太后念叨了好幾個「胡鬧」,此時忍不住嗔怪:「真是胡鬧!這兩個人怎麼當阿瑪的!真真該打!你也是,怎不攔著?」

  楚言十分委屈:「我攔得住麼?兩個孩子一落地就不肯坐車,我抱了坐車,就哭,怎麼哄也哄不住。阿格策望日朗抱過去,胡亂拿毯子裹了,塞在小筐裡,掛在馬上,就不哭了。一路任馬怎麼顛都照睡不誤。他們祖父聽了歡喜得不得了,直說到底是蒙古人的種。稍微大點,淘氣生事,沒一天消停。說起來管孩子是我的事,可每回我說上三句,就有人過來把孩子帶走,還說什麼孩子小,不調皮搗蛋才讓人發愁。我明白,都防著我呢,生怕我把他們蒙古的種養成了江南的苗。」

  太后噗地笑出來:「也是。好好的孩子,若是養出江南男人女人那股彆扭勁兒,可是叫人生氣。」

  楚言氣惱道:「太后怎麼也這麼說?可是蒙古人護著蒙古人了。」

  太后笑道:「我護著你的時候還少了?不差這一件。快往下說。」

  「那日,我勸也勸了,攔也攔了。蒙古人的窩裡,我一個江南女人說什麼還不都是白說?三個孩子反正是跟著去了。到了那裡,尋了大半天,也沒找著狼群。兩個阿瑪忙著追狼,顧不上自家兒子,交給幾個侍衛看著。也不知他們三個到底是成心,還是真不小心,總之掉隊迷了路。男人們尋了半日沒找到的狼群,先找上了三個小子和身邊幾個侍衛。」

  太后冰玉和幾位阿哥都「啊」地叫了出來。

  「好在他們身邊幾個侍衛經驗老到,一路留下明顯的記號。大隊人馬發現他們走失,及時趕了過來。兩個阿瑪沖進狼群,護住兒子們,裡外夾擊,那群狼一個沒跑。只不過哈爾濟朗的馬驚了,傷了腿,肩膀上又挨了一爪子。肩上是皮肉傷,看著嚇人,還不算什麼。腿上傷了筋骨,只得臥床休養。我們原本出來得早,被他這一耽擱,倒成了晚的。哈爾濟朗還想來,非說他能下地騎馬,把策淩嚇壞了。直說傷了腿不好好養,落下殘疾不是玩的,帶著這個麻煩,你們一輩子都到不了皇上那裡。死活讓人把他看住,留下養傷。我說你一瘸一拐地去見皇上,也不好看也不威風,果真瘸了,以後不能騎馬不能打獵,倒不如先把傷養好,下回再去大大露一回臉。他這才老實了。」

  太后皺眉道:「說起來都是策淩不好。這主人是怎麼當的!皇上得好好罵他一頓。純愨不在了,他又當爹又當媽,該知道分寸。」

  康熙點頭說道:「是。是得好好教訓一頓。」策淩派人快馬送來一封信,解釋情由,外加請罪。經過與楚言說得差不多。他看了也覺得後怕,若是大人去晚個一時半刻,他三個要緊的外孫怕不已經葬身狼腹。策淩在信中對哈爾濟朗大加稱讚。據他說,狼群圍上來時,他兩個兒子嚇壞了,哈爾濟朗還能鎮定地挽弓搭箭。另外兩個孩子的馬驚了,撞了他,害他落馬,傷了腿。他還記得爬過去把小的那個護在身後。狼群往上撲時,哈爾濟朗拚著肩膀上挨一下,用匕首割斷那匹狼的咽喉。事後好些武士牧人跑來向這個七歲的孩子致敬。

  康熙理不太清自己對這個「外孫」是什麼樣的感覺,迫切地想要親眼看一看。他也知道,哈爾濟朗越能引起他的興趣,策妄阿拉布坦父子就越不會讓自己見到這個「外孫」。楚言又是怎麼想的呢?她的心如今向著哪一邊?

  太后又問策淩那裡有沒有藥材,要不要命人送些過去,跟前有沒有靠得住的人。

  「我那兩個漢軍侍衛都是軍中出身,會治跌打損傷。我成天提心吊膽,預備著會有這一天。藥也是現成的。我把貼身的漢人嬤嬤留給了他。做事極仔細,又是從小給他把屎把尿的嬤嬤,說話他還肯聽兩句。」

  這麼個小子,就是來了,也不會肯陪著她,倒不如怡安好。太后聽說諸事安排妥當,也就丟開了。

  康熙望著這個「女兒」,眼中晦明莫測。策淩是由皇家教養長大,其忠心毫無疑問。身為一方台吉,策淩也是個謹慎機敏的人。他的話,康熙完全相信。若說阿格策望日朗和楚言會為了不讓他見到哈爾濟朗,就拿唯一的兒子的性命去冒險,康熙也是不信。可是,阿格策望日朗有膽有識有手段,楚言的能耐他更是早已領教。不要說一個策淩,就是把他所有的女婿綁成一團,再搭上一半的兒子,也鬥不過這麼一對。對這「女婿女兒」,他不能不多留個心眼。

  81、福兮禍兮

  這是康熙為遠來的皇家女婿外孫舉辦的家宴。

  除了公主,額附的其他女人不得出席,相應地,阿哥台吉們的妻妾只有嫡福晉可以來。皇家的額附不少,公主沒剩幾位,今年來的根本只有楚言一個。嫡福晉大多忙著管家帶孩子,懶得勞頓奔波跟著來討嫌,跟著來的只有新近嫁到蒙古的兩個宗室女兒。

  女客少,說起來又都是一家人,便不設女席,只讓楚言和兩位郡主跟著太後坐了。

  除了四阿哥和三位小阿哥,今年康熙還點了三阿哥和八阿哥隨行。

  八阿哥護著聖駕,剛到行宮,京中傳來消息,八福晉染恙。他府中除了八福晉再沒能管事的女人,兩個孩子又小,皇上便命他先轉回京城,把家中諸事安頓好再回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該走的過場走完,是自由交際時間。

  多年不見,三阿哥含著笑上下仔細打量一番,歎道:「歲月催人老,你卻是沒變!果然是個有福氣的。」

  楚言笑道:「三爺清雅如昔,也是沒變。」

  三阿哥笑著搖頭,似有許多感慨,卻沒說出口。

  「聽說三爺挑頭,正在編一本《律曆淵源》。書成之日,可別忘了捎一本給我。」

  三阿哥笑答:「天文數算,我是外行。挑頭的是皇阿瑪,主編也都是皇阿瑪定的,我不過是跑跑腿。那日,我還對十四弟說,可惜你不在京中,要不然,請你幫襯著,我也可躲幾天清閒。書成之後,不管別人如何,我定得聽你說好,才能放心。」

  兩人這邊聊著天,那邊幾位蒙古台吉看見,連忙過來見禮。

  三阿哥見他們不停地對楚言說著感激致謝的話,不覺有些奇怪。

  其中一人笑道:「三阿哥不知道,四年前我那裡病倒了不少人畜,差點就是一場瘟疫。公主聽說後,派人送來三車好藥,還仔仔細細說了幾樣可能的致病原因。我讓人照著公主說的措施處理了,這幾年再沒鬧那病。」

  另一人忙道:「這幾年,我都是向公主買的藥。雖然是花錢買藥,公主的藥又便宜又好,對什麼症怎麼用寫得明明白白。幫我省錢不說,治好了好些人,還省得受那些狡猾奸商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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