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楚湘雲 > 清風吹散往事如煙滅 | 上頁 下頁 |
二〇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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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快就要回京。皇阿瑪已出塞外,對她另有安排。太子心胸狹窄,偏管著宮內事務,不會輕易饒過她。他臨出京時再三要求九弟預先打點,代為周旋,只怕仍是不能顧全。想到她將要吃苦受罪,八阿哥萬分心疼,只恨不能帶了她走:「楚言,你回宮後,不論遇到什麼,都先忍耐,等我回京再做計較。你信我,我定能救你出來!」 楚言遲疑了一下,輕輕地點點頭。這麼說,她的命運已經決定,這短暫的逍遙馬上就要結束了! 四阿哥走進那個院子,看見她站在廊下望天出神,不過一夜之間,眉間隴上了一抹輕愁。他心中突然湧起無以名狀的酸意。 「八阿哥走了。」他冷冷道。 她微微一愣,不知該怎麼接口,只好點點頭。 「你就是為了他,才不肯嫁給十三弟?」是問句,更像指控。 不想答卻不能不答,她遲疑了一下,輕輕地說:「四爺看不出來麼?皇上——」 「皇阿瑪金口玉言,絕無更改。你可曾告求皇阿瑪,你傾心十三弟,你們倆情相悅?」 楚言無話可說。 「事到如今,你心心念念想的還是他?你不想想,老十早先怎麼不去鬧?非要等上幾個月,等皇阿瑪從塞外回來再鬧?是誰攛掇了他?毀你清譽,令你難為,他真在乎你死活麼?你還看不透他?要執迷不悟到什麼時候?」 楚言大為反感:「四爺是辦過案子的,該知道講究真憑實據,怎可以猜度定人罪名?」 四阿哥怒不可遏,口不擇言:「好,好!跟我講起真憑實據了?!你自以為把事情做的私密,就沒有把柄在別人手上了?你可知道,隨便一件翻出來,都能讓你身敗名裂!十三弟哪裡不如他?你放著十三弟不要,死心塌地要跟他?放著堂堂正正的十三福晉不做,情願進他那個八貝勒府做一個侍妾,看那潑婦的臉色過活?你把佟家的臉面擺在哪裡?你到底看上了他什麼?他給了你什麼甜頭?」 賭氣說完那句話,楚言也有些後悔,差點就要出聲告饒,但聽他不依不饒,非要把他們說得十分不堪,心中惱恨之極,冷笑道:「四爺何苦淨拿別人說事?四爺自己好幾回說要幫我,也不知是真是假?」 四阿哥一頓,冷聲問:「你想要我做什麼?」 「放我走!四爺若真想幫我,就放我走!」 「放你走?」四阿哥兩眼快要噴出火來:「要我放你走?!你想去哪裡?說!」 「天大地大,總有我容身之處。」 「哪裡是你的容身之處?是青樓妓寨,還是哪個男人的外室?」 「你——」楚言氣得滿臉通紅,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 四阿哥也覺得自己有些過分,收斂了一些怒氣,把聲音放軟了一點:「你,到底想要什麼?」 「自由。」她不過是想找回與身俱來的權利。 「那算什麼?」四阿哥不能理解:「象你那麼冒冒失失地跑出去,吃不好睡不好,提心吊膽,一不小心就要被人欺負,病得人事不知,糊裡糊塗地差點送命,就是自由?!」 淚珠子吧嗒吧嗒地落下來,被逼著面對自己的無能和失敗,楚言的情緒有些失控:「你不明白!你怎會明白!」 「我是不明白!誰明白?八阿哥?還是那個早燕?」 楚言大驚失色,顫聲問:「你把早燕他們怎麼了?」 「你以為我把他們怎麼了?」四阿哥氣得兩手哆嗦,滿心的難過,滿眼的失望:「你把我當成什麼樣的人?」 楚言咬著唇不說話。 四阿哥的眼神漸漸變得冰冷,拂袖轉身,硬邦邦地甩下一句:「明兒一早,起程回京。」 晚上,楚言呆呆地坐著看兩個丫頭收拾東西,不明白她幾時有了一整箱的行李。 「四爺。」兩個丫頭躬身行禮。 四阿哥擺擺手:「你們下去!」 楚言默默地站起來,福了一福,不知他來意如何。 四阿哥定定地望著她,眼中高深莫測,充斥著不知什麼樣的情緒。過了好一會兒,語調平平地問:「在你心裡,我到底是什麼人?」藏在袖中下意識握緊的拳頭洩漏了他心裡的不平靜。 他是什麼人?他是現在的冷面王,未來的雍正,是將來迫害胤禩和其他人的罪魁禍首,是一個備受爭議的皇帝。他苛刻嚴厲,心狠手辣,多有不近情理的地方,卻對她關心備至,付出了極大的耐心和愛護。幾乎是從第一次見面,他就在用他的方式疼惜著保護著她。她怕他,卻又時時毫不猶豫地反抗他。對他的很多說法做法反感,卻又對他這個人有著說不清的親近和好感。和他在一起,常需提醒自己謹言慎行,卻又有著奇怪的安全感,能夠率直地道出心底的思想。 理不清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她只覺得——「你是兄長。」 他握緊的拳頭緩緩鬆開,又捏緊,鬆開,又捏緊,好半天他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好!你嫁給十三弟,我一輩子都是你的四哥。」 68、剛烈 除了小峰小嵐,四阿哥還帶上了服侍她的那兩個丫頭。沒有坐船,走的旱路,走得很慢。四阿哥還要沿途辦點事,時不時需要繞路,偶爾還會在一個地方停上兩天。 飲食起居都有人悉心安排照顧,只是沒有自由,不坐在馬車裡的時候,就只能在客寓的小院子溜達溜達。一路上很少能見到他,偶然見面,她上去請安,他也只是肅然冷峻地望上她兩眼,最多點個頭,幾乎不說話。楚言對這些安然若素,比起回京後需要面對的一切,比起皇宮那個沉悶的大籠子,現在還算自由自在。況且,小嵐一直陪在她身邊,看顧這個小妹妹,教她讀書認字,教導她進了四貝勒府需注意的事項,佔用了她很多時間和精力,不至去想太多七七八八。 預計四阿哥要在濟南城裡耽擱兩天,楚言決定利用這個機會和濟南的涼爽好好休整休整,為回宮以後的硬仗做好準備。 「哥哥。」小嵐歡喜地叫了起來。 小峰大半的時間跟著四阿哥那幾個隨從,因他年紀小,又與楚言有著「姐弟」之誼,戴鐸特許他可以到楚言的住處走動。小峰卻是個吃過苦早熟的孩子,乖巧伶俐,對誰都是笑臉相迎,力所能及的事情總是搶著做,戴鐸他們都很喜歡他。雖有那個特權,小峰也不常來找她們,來了也只說些高興的事,從不向楚言要求什麼。 小峰中規中矩地請過安,神色異常,似乎藏了什麼話,想說又不好說。 「小峰,有話直說,如果有什麼不能告訴我的,就算了。」 原來,小峰出門跑了趟腿,遇到一個被人追趕的男孩,把他藏起來,騙那幾個家奴走開。那個男孩遍體鱗傷,連路都走不穩,連滾帶爬地逃走。小峰心生惻隱,怕那幾個惡奴折回來又把他抓住,就把他帶了回來,到了門口才想起四阿哥治下極嚴,如果不是楚言的緣故,自己和妹妹也不可能留下,多半不會收留這個孩子。那男孩被他連攙帶拖地一路小跑,傷口綻裂,痛得快昏過去。小峰不好把他扔下,只得央求門房照看著他,自己進來找楚言商量想辦法。看見楚言,又想起她不知何故得罪了四阿哥,自己這麼做會不會再給她惹麻煩? 想起前一次康熙南巡,在山東境內鬧出的事,楚言皺了皺眉:「四爺的身份非比尋常,你跟了他,需以主子的安危為念,很多事不可自作主張。」 「是。我只是覺得那小子可憐,被抓回去,弄不好就活不成了。」 「人都被你弄回來了,想來四爺也不會看著他死在門口。你去把戴總管找來,就說我有事求他。」 戴鐸聽說這個事,也有些為難。四阿哥不是個肯管閒事的,此時又在路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孩子來歷不明,最好也就是哪家的逃奴,萬一別有居心,倒成了攬禍上門。可人都到了門口,往外趕,倒顯得像是怕事,見死不救,不合四阿哥的身份和脾氣。 「既然姑娘這麼說,就讓人把他先弄進來,瞧瞧傷,問問怎麼回事,再做道理。」佟姑娘的面子也是不好駁的。 「一切聽戴總管安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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