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楚湘雲 > 清風吹散往事如煙滅 | 上頁 下頁
一五二


  「是。兒臣雖未取母鹿的性命,小鹿年幼,咋一看見母親倒斃跟前,不免驚慌失措,悲傷難過,若是母鹿留得性命返回尋找,不見嬌兒,也是憾事。」

  幾位大臣和不少武士都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就有人大聲稱讚:「八阿哥仁義!」

  康熙微笑點頭,沉吟不語。

  法海察言觀色,含笑贊道:「果如楚言所說,皆是皇上教導有方。」

  此言一出,就有幾道各懷心事的視線,向著康熙身後的楚言掃過來。而她正垂著頭,兩眼盯著自己的腳尖,暗自好笑。

  康熙的目光淡淡掃過眾多獵手,有些高深莫測:「你們說,今兒是誰勝出?」

  大約一兩秒的沉默,十四阿哥率先叫了起來:「八哥勝!一箭擊暈獵物卻不傷其性命,這心思,這箭法,我服了!」

  康熙臉上綻開笑意:「其他人怎麼說?」

  「我也服了!」「八哥第一!」「八爺仁義!」

  喧鬧聲中,八阿哥淡然地笑著,並不向楚言看上一眼。

  按習慣,這日的主菜就要著落在那些獵物身上。待眾人回到行宮坐定,就有人上來問將哪幾樣烹調,怎麼做。

  因為阿格策旺日朗剛好問起他獵到的那只漂亮鳥叫什麼名字,康熙隨口笑道:「把阿格策旺日朗貝勒的雉雞也給烹了吧。」

  「聽說楚言於烹調一道頗有心得。」太子突然插嘴:「不如問問她,阿格策旺日朗的雉雞該如何調理。」

  太子滿臉帶笑,語氣輕鬆,看向楚言的目光卻有幾分陰沉冷酷。

  一邊哀悼她好不容易得來的安寧太過短暫,楚言一本正經地答道:「奴婢以為,這雉雞也不過衣裳光鮮美麗,脫光衣服,大概與一般的雞也沒什麼不同。」

  有人噗哧笑了出來。

  大阿哥對康熙笑道:「怎麼什麼話到了這丫頭嘴裡,都分外有趣!」

  康熙點點頭,笑著對她招招手:「丫頭對雞又有何高見?」

  楚言想了想:「請問皇上,諸位爺,諸位大人,吃雞的時候,可分得清是白雞黑雞黃雞還是花雞?」

  眾人皆是一呆,有人開始吃吃地笑,也有老實的乖乖答道:「分不清。」

  楚言點頭表示贊成:「是分不清。依我看,管它白雞黑雞黃雞花雞,吃在嘴裡都是差不多的味兒。推而廣之,各種各樣的雞,無非是穿的衣服不同,有的樸素些,有的花哨些,有的奇特些,平時看著,似乎有高低上下之分,其實,扒了衣服,吃起來都是一樣的。既然這樣,吃雉雞錦雞,和吃農家院裡的雞也是一樣的。」說完,對著已被繞暈糊了的阿格策旺日朗微微一笑,閉上了嘴。

  一片哄笑。十阿哥嚷嚷著:「楚言,你今兒可露怯了。雉雞和家雞怎麼是一個味兒?」

  卻有幾人若有所思地望著她,目光複雜,都沒有說話。

  康熙與幾位大臣談興正濃,太子不知出於什麼目的拉著阿格策旺日朗說話,楚言抓住機會,找了個藉口溜出來,有意七拐八彎製造迷路的藉口,一邊觀看景致,發現弄假成真,竟是真的認不得回去的路了,也不急,找了一個避風向陽的地方坐下,懶洋洋地曬起了太陽。

  不一會兒,聽見樹葉沙沙作響,有人向她走來,氣息安寧溫暖。

  楚言眯著眼對來人一笑,突然閉上眼向後倒去。

  那人被唬了一跳,連忙兩個箭步搶上來,猿臂一撈,將她攬在懷裡,聽見一陣咯咯輕笑,有些無奈地搖頭,一邊就勢在她身邊坐下,一邊歎氣:「你呀,頑皮起來沒輕沒重!後面是塊大石呢,我要是一個沒接住,豈不是你自己吃苦?」

  她得意地笑,口中賴道:「八爺仁義,怎會讓我吃苦?」

  他輕捏她的鼻子,不滿道:「還敢笑話我!也不想想,始作俑者是誰?當日不過是一雙鹿皮靴子,就惹出你一堆的話,這個要保護,那個不該殺。我聽著,這陸上跑的,天上飛的,除了雞鴨鵝豬牛羊,竟都是不該死的!發起脾氣來,不理人不算,還拿自己作踐。你說,我還敢惹你麼?」

  「好沒良心!」她噘著嘴嗔怪:「不謝我成就了你『仁王』的美名,淨說些有的沒的。用不了兩天,您老今兒的義舉怕不傳遍了北京城?那些官兒還不定怎麼奉承你呢。」

  「舌頭長在他們嘴裡,愛嚼什麼嚼什麼!」他語氣淡淡的,竟似有幾分厭煩,將頭挨著她的頸窩,戀戀地嗅著她身體的清香。

  發覺他的態度與往常有些不同,她微微挑了挑眉毛,伸手玩弄著他的帽子,笑道:「這仁義二字,可是頂大帽子,又大又沉,不好戴呢!我要是想占誰的便宜,就先送他這麼一頂大帽子。」

  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他嘆息地點著她的額頭:「又胡說!皇阿瑪可不是仁君?誰又占皇阿瑪的便宜了?」

  「占皇上便宜的人多了!借錢不還,是不是佔便宜?」

  他臉上的笑意一僵,雙眼卻越見溫柔,良久輕歎一聲,將她緊緊擁進懷裡:「我多想什麼也不管了,只要這樣與你相守。」

  伏在他懷裡,她輕輕說道:「我也想。」

  失去陽光,陷入陰影,身上就有了幾分冷意,他小心地搬動她,想將她護在懷中,突然有了一個念頭:「挑上一日,我們出去玩玩,可好?」

  「就我們倆?行得通麼?」

  「就我們倆!行得通!我來安排。」手指愛憐地畫過那張魂牽夢繞的臉龐,他輕聲誘哄著:「告訴我,你想去哪裡?」

  她猶豫了一下:「可以走多遠?」

  無聲地歎了口氣,他不得不道出事實:「早去晚回,不能出京郊地界。」

  她偏頭想了片刻:「那麼,去潭柘寺吧。雖然不是開花的時候,我想看看那棵三百年的紫玉蘭。」

  「潭柘寺何時有了三百年的紫玉蘭?」他有些疑惑,隨即笑道:「不過,風景倒是極好,值得一往。」

  「幾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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