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楚湘雲 > 清風吹散往事如煙滅 | 上頁 下頁
一四三


  十七阿哥呆了一下,回頭看了看生母的方向,突然明亮地笑了起來,清脆地答道:「是!」

  「十七爺畫得這麼好,一定要給勤主子看看,勤主子必定喜歡。」

  「不好,額娘會哭。」

  「勤主子不是哭,是歡喜得流淚。大人高興極了,也會流淚。」看出他的遲疑,楚言悄聲徵求:「要不,奴婢替十七爺收著,回頭交給勤主子?」

  十七阿哥點點頭,開心地笑了:「我再畫一張,給你畫,你想和誰畫在一起?」

  「我啊,想要——」想起自己小時候畫過好多一樣的畫,爸爸媽媽,中間一個她,她拉著爸爸媽媽的手,一起去各種地方。真希望有一天能見到同樣的畫,出自另一個孩子的手,她就是畫上的媽媽,與心愛的男人眼神交匯,手中牽著他們的孩子。

  「給太子爺請安!」「太子爺吉祥!」

  楚言驚醒,連忙低頭下跪,想把自己淹沒在請安的宮人之中。

  太子陰沉壓抑的目光由上而下,掃過烏壓壓跪成一片的人群,臉上浮起一絲得意一縷惆悵。遠處的密貴人勤貴人也趕過來行禮,年幼無知如十八阿哥也迫于乳母的掌力,低下了頭。

  「你們玩得挺快活啊?不知道恭親王薨了?不知道宮內不得喧嘩?是誰帶的頭?哦——我說誰有這個膽子,原來是太后身邊的紅人。」宮人往兩邊一讓,太子看見冰玉,再四下一望,不費勁地找到了獵物:「佟楚言,你過來!」

  楚言哆嗦了一下,很快站直:「太子爺有何吩咐?」

  「吩咐?沒有!本太子不敢吩咐你!只有幾句話要問,你,跟著來吧。」太子的臉色更加陰翳,冷冷一甩袖子,回身就走。

  看見楚言臉色發白,冰玉滿眼焦急,不顧乳母殺雞抹脖子的手勢,十七阿哥鼓起勇氣,上前兩步:「二哥,楚言她——我——」

  太子眯起眼,上下打量著十七阿哥,語氣中透著森森寒意:「怎麼,小十七弟,你也要與本太子作對麼?」

  勤貴人慌忙膝行幾步,過來拉住十七阿哥,哀聲央求:「太子爺,十七阿哥還小,不懂事!您別同他計較。」

  太子冷哼一聲,十七阿哥還想說什麼,楚言連忙對他安撫地一笑,無聲地說了一句「沒事」。

  太子身後過來兩個太監,一左一右,竟是要來拖她。楚言冷冷一瞟:「我自己能走,不勞費心。」

  太子挖了她一眼,逕自往毓慶宮而去。楚言在後面不遠不近地跟著,到了毓慶宮,就被帶到那間書房外等候太子召見。那個太監示意她應該跪下,楚言冷冷掉開頭,不予理會。想起上一次在這裡等候太子召見,她是刀,夾著哀兵的士氣,盤算著為民除害,這一次,她是魚肉,總之是等待宰割,何苦先把自己弄成一團泥。那些人到底對她的身份有些顧忌,沒敢來橫的,只當沒看見。

  過了一會兒,裡面出來一個宮女示意她進去。楚言深吸一口氣,在衣服上擦擦手心的汗,強作鎮定地邁進了門檻。

  門在她身後關上。楚言眯了眯眼,努力適應室內的昏暗,發現太子正坐在書案後,陰沉地盯著她看,不慌不忙走上前跪下行禮。

  太子沉默地望著她,楚言只好繼續跪著。

  終於,太子開了口,聲音喜怒難辨:「好樣的!這宮裡再沒有第二個女人有這份膽氣,怪不得我那些兄弟都被你耍得團團轉。」

  楚言一聲不吭,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何況,這個罪名根本無從辯起。

  太子拿起什麼東西把玩著,好一會兒才問:「自你進宮,本太子對你如何?」語氣中仍聽不出情緒,但楚言知道這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很好!恩寵有加。」

  「你又是如何回報本太子的?」

  「奴婢侍奉太后,盡心盡力。」

  「侍奉太后盡心盡力。」太子冷冷地點點頭:「那麼,侍奉老八呢?」

  楚言心中一陣厭惡,就像是有人舉著一隻蒼蠅,逼著她吞下去。努力忍耐著,保持聲音的恭順:「奴婢視八阿哥與諸位阿哥一樣。奴婢身處禁宮,潔身自好,斷不敢自尋死路。」還真幸虧胤禩的遠見和忍耐。

  「潔身自好?」太子突然把手中的東西一扔,指著她逼問:「你的心呢?你的心在誰身上?你是孝懿皇后娘家侄女,太子妃娘家表妹,從你入宮,本太子就沒把你當外人。當初你受人欺負,是誰給你撐腰?你在宮裡胡鬧,闖出大小禍事,若不是有本太子庇護,你能平安無事?你幾次冒犯本太子,念你年幼無知,本太子不計較,誰想你越來越不知好歹,更被老八蠱惑利用,處心積慮與本太子作對!你說,我該不該饒你?」

  楚言平靜地回答:「太子爺對奴婢的恩德,奴婢謹記在心,一時也不敢忘記。奴婢年幼無知,有時不察太子爺的意思,杵逆了太子爺,還求太子爺念在奴婢無心之失,寬大為懷。至於說奴婢被八爺蠱惑利用,存心與太子爺作對,奴婢實在冤枉!」

  「冤枉?!」太子冷笑,起身向她逼來:「你和老八的那點事情,自以為私密,以為真沒人知道麼?」

  「太子爺該不是想說,奴婢與八爺勾搭成奸吧?皇上曾授奴婢特旨,如果奴婢與八爺有私,何不求皇上賜婚?放著正經主子不做,還呆在宮裡?」

  「我那八弟懷的什麼心思,本太子猜不出來,也懶得費勁。不過,我那八弟手段高明,可是有目共睹。至於你——」太子高深莫測地笑著,俯身攝住了她的下巴:「本太子爺看不透。你不嫁老八,是怕了他家裡的母老虎,是嫌他出身太低,還是另有所圖?你留在宮裡,是為他籠絡人心,還是什麼?你們佟家想要再出一個皇后,是不是?何必捨近求遠呢?」

  一雙大手在她臉上游走,一個猥褻的聲音曖昧地響起:「你的容貌算不得極品,可這身肌膚,當真讓人愛不釋手。還有這個火辣辣的性子,更是獨一無二,讓人挪不開眼。這麼一朵帶刺的玫瑰,老八竟能放手讓你留在宮裡?他不知珍惜,何不讓本太子來疼惜你?以你的身份,怎能屈居貝勒府的側福晉?我給你該有的名分,只在太子妃之下。等到本太子登基,自會廢了她,立你為後——」

  楚言厭惡得欲嘔,兩手在袖中緊握成拳,不住地做著深呼吸,提醒自己忍耐,忍耐,就當遇上了一條爬蟲,被騷擾一下就過去了。

  那個人顯然錯誤地理解了她的反應,眼中閃過一絲得意,鹹濕手又往下移動兩寸,挑逗地磨蹭著。

  「啪!」一聲脆響。楚言直愣愣地和太子對視三秒,才發現她破功動手了。

  太子臉上惱羞成怒,眼中怒火滔天,伸手摸了摸臉頰,指著她的鼻子罵道:「不識抬舉的東西!自尋死路!本太子成全你。」

  楚言自忖必死,指望她那個懦弱的遠房表姐來救她,無異於做夢。此人暴虐殘忍,能求個痛快已經不容易,就算僥倖出了這個門,毆打太子,以下犯上,也是重罪,就連太后也護不住她。與其受刑受辱而死,倒不如激怒他,求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打定主意,把膽氣發揮到十二分,跳起來指著他,破口大駡:「你齷齪!下流!人渣!身為人子,你眼中沒有君父,枉費皇上寵愛教養,殷殷期待,你不配!身為人兄,你不知友愛弟妹,只會以大欺小,仗勢欺人,你不配!身為儲君,你心裡沒有天下百姓,只知蠅營狗苟,爭權奪利,偏信小人,你——」

  太子雙目赤紅,一腳把她踢倒在地,接著一個箭步沖上前,雙手瘋狂地卡住她的脖子收緊,咆哮著:「閉嘴!你這個賤人!本太子殺了你!我是太子,萬人之上的太子!老八算什麼東西,也敢與我爭?你敢罵我,就是犯上作亂!我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全家!」

  他的手很有力,她能感覺那手指上的板指嵌進了她的身體,她似乎能聽見自己的頸骨斷裂,她沒有掙扎,她無法掙扎,她的精神好似超脫了肉體,等待著死亡。所有的煩惱,所有的為難,都去了吧!

  50、偷香

  「太子爺,慈甯宮總管何九求見!」

  「太子爺,太后急召佟姑娘!」

  屋裡的兩個人都沒有聽見,楚言漸漸失去知覺,太子則陷入了瘋狂。

  「彭——」有人踢開門,闖了進來:「啟稟太子,臣弟有要事——」

  看清屋內的情形,來人魂飛魄散,沖過來死命拉開太子的手,一邊命令驚呆了的太監宮女:「快宣太醫!」

  何九兩腿發軟,顫巍巍地扶著門框問:「佟姑娘,佟姑娘怎麼樣了?」

  太子安靜下來,蹙眉看著闖進來的人:「誰讓你們進來的,都給我出去!哦,四弟,你怎麼來了?」

  四阿哥連忙放開太子,躬身答道:「臣弟有要事稟告,只因太子遲遲沒有發話,臣弟與這些人擔心太子遭遇不測,情急之下闖了進來,失禮之處,請太子治罪。」他語調平靜,兩個拳頭卻拽得緊緊的,眼前晃動著太子左頰的五個指印,和楚言胸前被解開的兩個扣子。發生了什麼?他想對她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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