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楚湘雲 > 清風吹散往事如煙滅 | 上頁 下頁
一二六


  卻聽四阿哥在說:「閨名不好在大街上叫,你今兒既做一天我的丫頭,不如,我給你另起個名字?」

  想到他後來給八阿哥九阿哥起的名字,楚言大急,忙道:「就叫阿楚,好不好?」

  「阿楚?」四阿哥把這個名字放在嘴裡嚼了嚼,見她眼巴巴地著急,肚子裡暗笑,沉吟著點點頭:「好吧,阿楚,可記得你主子的名字?」

  「是。主子姓黃,在家排行第四,人稱黃四爺。」

  「唔,走吧,去夫子廟。」

  京城裡官多,卻比不上江南富庶,況且南邊的吃食穿戴都比北方人講究,夫子廟是個極熱鬧的地方,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叫賣之聲不絕於耳,那聲音比不上京城小販的清脆響亮,卻更加委婉誘人,別有風情。

  難得四阿哥當真不管她,只陪著她瞎逛,楚言心花怒放,腳步輕盈,一路東張西望,看見感興趣的東西就停下來細細賞玩。

  一個賣首飾的小販眼光獨到,看出這主僕二人不凡。衣飾不搶眼,可用料講究,做工更是精細,再看一身氣度,非富即貴!一路走來,都是丫頭在看東西,那位少爺臉上帶笑,不緊不慢地跟著,已經不著痕跡地買下了丫頭仔細把玩過的兩三件玩意,價也不還,可見有錢,可見對這個丫頭寵愛得很。而那丫頭顯然是好東西見得多了,只挑新鮮的看,自己這裡未必沒有她喜歡的新鮮玩意。

  眼看楚言路過他的攤子,連忙賠笑招呼:「這位姑娘風采過人,唯獨身上缺一兩件特別的首飾,小人這裡金銀玉簪,木梳竹篦,樣樣都有,必有姑娘喜歡的。」

  楚言果然停下來,拿起一把梳子:「這是什麼木頭的?是黃楊木的麼?」

  「是,是,姑娘好眼力。」

  「若有紫檀木的,我倒想要一把。」楚言似乎有些失望。

  「紫檀木?這個,這把——」小販結結巴巴地抓起一把,想要充數。

  四阿哥見她存心作弄人,不由好笑,在旁插嘴道:「哪有人拿紫檀木做梳子。」

  「做棺材板剩下的,做把梳子不行麼?」楚言隨口胡纏,一眼看見角落上一樣東西,一把抓起來:「這個是什麼?好難看,也是戴在頭上的?」

  小販受了極大打擊,不敢再耍心眼,老實答道:「這是荊釵,是小人隨手在山上采來荊枝做的。」

  楚言想了想,問四阿哥:「有部戲叫做《荊釵記》,唱的是不是這個?」

  四阿哥搖搖頭,笑道:「《荊釵記》唱的不是這個,王十朋給的定情信物是這個。荊釵也指良家女子。荊釵布裙,就是說荊枝為釵,布衣為裙,生活儉樸。你這大小姐可差得遠。」

  「良家女子,就該荊釵布裙?」楚言冷哼一聲,把那支荊釵放了回去,不滿地嘟囔著:「荊釵已經夠難看的了,男人還稱自己的妻子做『拙荊』!妻子是笨笨醜醜的釵子?男人就可以再娶朵花,弄個草?哼!」

  四阿哥無可奈何地看著她,只能搖頭,隨手拿起那支荊釵:「多少錢?」

  可憐的小販已是目瞪口呆,只怕這位姑娘發起性子砸了他的場子,哪裡還敢指望賺她的錢:「三錢,不,兩錢。」

  四阿哥掏出三個銅板遞給他,也不讓他包起來,就把那支荊釵拿在手中。

  楚言奇道:「四爺,你買這個東西做什麼?四福——呃,少奶奶願意戴?」

  四阿哥高深莫測地瞟了她一眼:「男人不能稱自己的妻子為拙荊,該如何稱呼?」

  「這個啊,應該是——」楚言得意洋洋地深吸一口氣:「我端莊秀麗,知書達理,多才多藝,美麗溫柔的親親老婆大人。」尊重女性,從皇帝抓起!

  「哦,我端莊秀麗,知書達理,多才多藝,美麗溫柔的親親老婆大人!」四阿哥含笑點頭,學了一遍舌,順手將那個荊釵插在她頭上:「好生戴著,笨笨醜醜的釵子。」

  楚言眨眨眼,再眨眨眼,她好像做了件蠢事?!

  45、秦淮河

  形勢突然調了個,四阿哥在前面微笑著走,楚言在後面有些垂頭喪氣地跟著。

  四阿哥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她:「阿楚,怎麼,累了?不想玩了?想回去?」

  「不是。」楚言怏怏地指指頭上:「太重了。」

  四阿哥心中好笑,打趣道:「原來是嫌重,不是嫌難看!我方才掂了掂,不重,比一般的金釵珠釵都輕,一會兒就習慣了。」

  看她一臉無奈頹喪,更覺得意,倒也不想把她逼急了,假意道:「我有些渴了,咱們找個地方喝杯茶。」

  「是。」

  四阿哥抬頭一望,遙遙一指:「喜相逢,這個名字好!咱們去那裡。」

  喜相逢,名字好,其他的可不太好。四阿哥對飲食不挑剔,地方卻絕對要乾淨。

  這家茶樓生意還可以,服務態度也很好。兩人剛走到門口,笑臉迎出一個夥計,一身說不出顏色的衣服,油漬麻花,擦擦手,順便把黑乎乎的毛巾往肩上一搭,笑容可掬地打著招呼。兩三隻蒼蠅同樣熱情地趕出來迎客。

  一隻腳已經邁進店門,四阿哥的眉深深地皺了起來,想要縮回來,又有些難堪,下意識地看著楚言。

  楚言落後幾步,幸災樂禍地看著兩隻蒼蠅圍著四阿哥打轉,真識貨啊!焉知不是被他身上的真龍之氣吸引過來的? 接收到四阿哥的求救信號,笑得更加燦爛無害,不慌不忙走上前兩步,滿臉溫和地對那小二問道:「我家少爺有些累了,想進貴店吃一盅木瓜魚翅,可還方便?」

  「木,木瓜,魚,魚翅?」小二結結巴巴地說:「小,小店,沒有。」

  轉向四阿哥,楚言一臉恭謹:「爺可想吃點別的?」

  四阿哥已經趁勢退了出來,面無表情地掃了她一眼,淡淡地搖搖頭:「再到別家問問。」

  楚言滿臉堆笑地向小二致歉,跟在四阿哥身後,走出幾步,憋不住笑了出來,越笑聲音越大,完全忘了顧忌。

  四阿哥努力地板著臉,最終也破功笑了起來,方才的事情確實滑稽,有些丟臉,但能讓她忘了頭上那支荊釵,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相對笑了一陣子,四阿哥問道:「木瓜魚翅是什麼?被你一說,我倒真想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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