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楚湘雲 > 清風吹散往事如煙滅 | 上頁 下頁 |
一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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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楚言規規矩矩地答應,對這個爹又添了幾分好感。 佟世海問起京城裡的親戚,楚言一一作答,說到老太太去世,兩人都是唏噓。 遲疑了一下,看看四下無人,佟世海拉著女兒的手,低聲勸道:「好孩子,老太太雖然不在了,還有你的叔祖伯祖,叔叔伯伯。你有為難的事,盡可同他們商量,都是一家人,他們不會害你。爹爹沒有本事,離得又遠,護不了你,可他們在京中多年,與諸多方面盤根錯節,可謂手眼通天。爹爹明白,你如今表面上柔順多了,只怕心裡的剛烈更勝從前,可你一個人能有什麼作為?你是佟家的女兒,常言說,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們固然會有自己的打算,可當真是把你當自家女兒看待。你切不可意氣用事,一意孤行,萬事都要三思,能用的人,能用的事,不要放過,不可放過!」 沒想到兩地相隔千里,他竟能對自己的處境和心思把握如此之深,這番話更是冒了風險,用心良苦,這樣的舐犢深情叫她怎能不生出慕孺之心?當下情不自禁,抱著這個爹爹,嗚嗚地哭了一通,直把這一年多來的委屈全都發洩了出來。 佟世海心中歎息,一手摟著她,輕輕拍撫安慰,陪著落下幾滴淚:「是爹不好,都是爹爹不好。」 好容易等她平靜下來,佟世海就問:「這一回不是有三位阿哥伴駕麼?怎麼只有四阿哥跟來江寧?十三阿哥可是去辦什麼差事了?」卻絕口不問太子的事。 楚言就把十三阿哥奉旨祭泰山的事說了一遍。 佟世海點點頭,笑道:「看來,十三阿哥很得皇上器重呢!老早就聽說你法海叔叔任教的兩位阿哥都是人中龍鳳,尤其十三阿哥,聰慧機敏,文韜武略,偏又細緻謹慎,更難得的是性情溫和,平易近人,沒有人不誇的。原以為這回能夠親眼見上一面,沒想到還是錯過了。」 「爹爹口中的十三爺倒也差不多,只不過漏了幾個字——膽大妄為,王中之俠。」 楚言想起在德州的事還覺得好笑。 「哦,怎麼說?」 楚言就把十三阿哥的英雄事蹟撿了幾件出來,說給佟世海聽,末了笑道:「爹爹可曾聽說拿金子打人的?聽說叔叔闊氣,也沒闊到這步田地吧?」 佟世海一臉的笑,搖搖頭:「才說你如今性子變好了,還是這般不肯饒人!他不過是一時情急,又不是故意揮霍擺闊。你也說他是俠王,還要揪著一顆金瓜子不放。依爹爹看來,十三爺的性情才幹,不要說王孫公子裡少見,就是整個大清,也挑不出幾個。」 那也要看跟誰比了,跟胤禩比,十三阿哥還差了一點。楚言心裡這麼想,卻聽佟世海接著說:「聽說十三阿哥跟你同年,也有十七了吧?明年是不是該大婚了?不知誰家的女兒能配得上這位爺?」 楚言一愣,在她看來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還是兩個孩子,放在現代,還沒上大學呢,原來也都該結婚了。 佟世海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轉而問起她在慈甯宮的情況,話題慢慢地轉到另外幾位阿哥身上。聽說諸位阿哥都對她很好,佟世海心中三分喜七分憂。 說著說著,就說到八阿哥身上,因為自己眾多的叔伯兄弟都對他推崇備至,江南文人士族中也不乏他的擁戴者,佟世海知道女人有一種奇怪的直覺,就想聽聽楚言對他的看法。 楚言此時倒有些小女兒的彆扭,不好意思對父親多說心上人的好話,又容不得別人說他的壞話,故而說得極少,倒不如對另外幾位阿哥來的痛快。 佟世海是過來人,心又細,再結合京中透露出來的隻言片語,猜到大概,不覺有些憂慮,卻不好多說,只慢慢地把話題又轉回太后身上。 有了康熙的特別恩典,佟世海在江寧也只呆了兩天,第三天一早領了康熙幾句話,向曹寅辭行,就匆匆趕回浙江去了。臨行再三囑咐楚言,遇事三思,不可任性。 這兩天,因為楚言的關係,康熙的默許,加上曹家與佟家有通家之誼,佟世海接受曹寅的挽留,就住在曹府,父女倆有機會詳談了幾次。佟世海自幼隨著父親轉戰幾個省,生活在江南富庶之地,處在這時代中外交流的前沿,兄弟族人遍佈政軍商三界,見識眼光頭腦絕非京中汲汲營生的官員可比。他有著文人的儒雅,軍人的豪邁,商人的精明,因為痛愛這個女兒,擔心她的前途,對時下許多事情的看法,都不隱瞞,有機會反倒主動提出來,細細解釋給她聽。 這樣一來,她與這個爹爹的相處方式,酷似與父親之間的平等交流,加上佟世海本身也與她父親有些相像,那日,父女倆還真是揮淚惜別,惹得旁人跟著傷感。楚言對佟世海的眼光也很佩服,作為未來人,她知道歷史的走向,但佟世海卻能超脫眼前的利益紛爭,客觀地為女兒分析種種利弊,每每點到即止,既讓她明白他的意思,又絕不引起她的反感,這份聰睿敏感,這份用心之深,讓她深深嘆服感動。 這樣的佟世海應該是江南佟家的主心骨,他心愛的女兒自然也成為家族的寵兒,而佟家也確實是有錢的。佟世海離開的第二天,就有兩位據說是她嬸嬸的貴婦來訪,因為她被康熙叫去念書沒能見到,留下了一封信和三個大箱子,一箱是給京城佟家老老小小的禮物,一包一包寫了名字分好,一箱是給她的玩意兒,不少稀奇古怪的東西,另一箱金銀首飾古玩掛件,分門別類地放著,沒有明說,估計是讓她拿去做人情的。 曹家的下人幫著往裡抬東西的時候,被四阿哥看見,又笑話了她一頓,說這下可真要把船壓沉了。 有了那兩箱東西,楚言可算有了事做,全都把玩一遍,就可以捱到回京了。 佟家送來的東西,曹家給她和冰玉的東西,亂七八糟地攤了一地,楚言指揮著兩個丫頭整理,卻往往收到一半改了主意,又全部拿出來,重新來過。 忙亂間,聽見一聲嗤笑,抬頭一看,四阿哥正站在門口,眉毛微挑,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連忙讓兩個丫頭把他腳邊的東西拿走,騰出一塊地方請他坐。 四阿哥看了看屋裡拍賣場一般的架勢,搖搖頭:「不了。我今兒得了空,要出去逛上一天,過來問問你想不想去。」 「想,想!」楚言快被悶死了,早忘了挑剔同伴,快活得跳了起來,隨即又蔫了下去:「皇上不許我出去。」 「今兒有曹大人陪著皇阿瑪,估計一天都不會叫你。你若是同我出去,我就讓人去給李德全打個招呼。」 總算有人願意幫她說話,楚言歡喜之極,忙不迭地點頭:「我要去!」早忘了對他的怕,趕緊走到他身邊,拉住他的衣角,深怕他反悔。 四阿哥嘴角含笑,看了她一眼,說道:「我身邊缺個丫頭。」 楚言會意,連忙轉向兩個丫頭,央著要借一身衣服。 墨書的身材與她差不多,連忙回自己屋裡取了一套沒上過身的新衣服給她。錦屏有些為難地看看一屋子的東西:「姑娘,這些東西可怎麼辦呢?」 「你們先胡亂放箱子裡,放不下的就堆在我床上,我回來再說。」楚言急忙換過衣服,催了四阿哥出門,就怕又來個什麼人把她扣下。 四阿哥一臉好笑,也不吱聲,笑眯眯地由她拉著往外急走,到了曹府外面才說:「江寧你比我熟,去哪裡,你定。」 「當真?」楚言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上上下下打量著他,想找出一絲戲弄的痕跡:「能出來多久?」 「當真!我整日無事,晚上回去睡覺就是。」 「君無戲言!啊不,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楚言擺出了拉鉤的姿勢。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四阿哥好笑地同她拉鉤約定。 「去夫子廟逛街,就在那一帶吃晚飯,然後找艘畫舫,遊秦淮河。」楚言帶些試探地提議。 「夫子廟,秦淮河,聽著不錯。」四阿哥首肯。 楚言大喜,今天她吉星高照,絕不可以輕易放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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