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楚湘雲 > 清風吹散往事如煙滅 | 上頁 下頁
一一四


  心虛著,轉而回去找他,東看西看,都沒有他的蹤影,剛從鏡子後面探出頭,就見白呼呼的一片罩了過來,悶哼一聲,已經中著。

  幸虧她睫毛夠長,起到了屏障作用,可是眼前一片白濛濛,什麼也看不見,好在她玩這個遊戲有了經驗,不慌不忙,先鼻子噴氣疏通呼吸道,再撅著嘴唇吹氣,把睫毛上沾的大塊奶油吹掉,這才一邊伸手去抹,一邊指著他控訴:「你使詐!」

  他一下得手,聽見她的怪叫,也有些後悔,深怕她吃了虧著惱,卻是看見她隨後的一串動作,再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顧不上管自己,忙忙地跳起來,用袖子去擦他的臉:「別停,別停,讓我看看!讓我看看!」

  恍然明白,她煞費苦心,一番做作,全是為了讓他開懷一笑,他心中又酸又甜又麻又暖,雙臂一收,對著那張沾滿奶油的臉吻了下去。

  「喂,唔唔——」她試圖抗議。拍蛋糕,見得多了,可是,兩張奶油蛋糕臉玩親親?好像太勁爆了一點。

  終於,他心滿意足地放開她,複又在唇上狠狠一吻,邪邪笑道:「好香甜的美人。」

  沒想到,他一放開,自己竟占不到便宜,她恨恨地推了推他,把掉在他衣襟上的奶油刮起來往他臉上抹:「甜死你!」

  「好。甜死我,也甜死你。」他笑著,伸手在她臉上塗抹,畫出鬼臉,再拉著她到鏡前去看。

  你來我往地鬧了一陣子,兩個人對視一眼,同時面向鏡子大聲笑起來。

  她一邊笑一邊把他臉上的奶油抹下來,蹭在他衣服上,直到露出一張清爽的笑臉,著迷地看了一陣子,嘆息道:「你要是天天這麼笑,京城裡一半的男人都要娶不上媳婦了。」

  屋外的廊下,站著一人,滿臉是淚,卻在無聲地笑著。

  碧萼把帶來的小包袱放在門口,回到她身邊,正想開口問,卻被她止住。

  拿帕子拭去淚痕,讓碧萼攙扶著,走出一段,回身看看那間屋子,聽著隱隱的笑聲說話聲,她欣慰地笑了:「胤禩這孩子從小懂事,老成持重的,人人都說這樣好,可我這做娘的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對不住他,如果他不是——罷了,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如今,能聽見他開心大笑,我知足了!」

  碧萼笑道:「主子沒聽佟姑娘的話麼,爺大笑起來,還不知俊成什麼樣子。」

  良妃好笑地搖頭:「情人眼裡出西施,這種話也能做得准?」

  碧萼抿嘴一笑:「爺近來越來越開朗,也愛笑了,等佟姑娘過了門,還不定好得怎麼蜜裡調油呢。」

  良妃搖頭笑笑,沒有說話。

  碧萼不解,試探道:「主子不喜歡佟姑娘麼?」

  「怎麼能不喜歡?就不算她為胤禩做的這些事情,單憑那孩子的性情,有誰能不喜歡?可這世上的事,不如意的十之八九,很多事不可強求。一生一世,能有那一次,那一日,與那一人相對,已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福分。」說到後來,良妃的目光變得迷蒙,思緒陷入了遙遠的回憶。

  「可是——」碧萼不能想像如此的兩人,不能在一起的情況。

  良妃回過神,拍了拍她的手,安撫地笑道:「別擔心。我信得過這兩個孩子,他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楚言帶著芸芷去「雲想衣裳」,一進門就發現好幾個人臉上都是憤憤的,不由奇道:「我這剛進門,就惹著你們了?」

  那幾個人見她誤會,連忙賠笑道歉,訕訕地說是氣街上的一家鋪子。

  早燕迎了出來,笑道:「別理她們,小家子氣,沒得讓你笑話。」

  小丫頭杏花不服氣地嚷嚷:「怎麼是我們小家子氣?分明是他們占佟姑娘的便宜——」

  幾個宮裡出來的女子趕忙上來捂她的嘴,口中罵道:「混說什麼,討打!」

  楚言一臉好笑,她的便宜也是容易占的?只問早燕怎麼回事。

  原來,離得不遠,大街上有一家賣胭脂水粉的鋪子,東家姓容,是個活絡人,見到「雲想衣裳」的招牌惹眼,生意紅火,就把自家的招牌換成了「花想容」,用的是一樣的顏色一樣的字體,用心不言而喻。還真有客人來問那邊是不是她們新開的鋪子,女孩子裡有幾個沉不住氣,跑去與那家老闆爭執,要他們換招牌,反遭了一頓奚落取笑。

  「不能怪人家。」楚言勸道:「雲想衣裳花想容,這句詩傳了一千年,誰不知道?咱們用前四個字,他們用後三個字,誰也犯不著誰,由他去!」

  早燕點頭笑道:「我也是這話。你們聽聽,佟姑娘也這麼說,還不快丟開,該幹嘛幹嘛去。」

  「可是,他們分明——,哎,姑娘你去看看就知道了,難看,沒得連累了我們。」和杏花一起進來的黑妞急得跺腳。

  楚言有些好奇,當真拉著芸芷跑到門口,遠遠看了一眼。字倒是寫得挺方正,可惜死板,沒有一點靈氣。心中詫異,悄悄問早燕:「你買來那兩個丫頭讀書識字?可會畫畫?」

  「不會。家裡窮得人都養不起了,哪有錢讓她們上學?又是女孩兒。」

  「那你可撿到寶了,這個黑妞資質不錯。」

  「秀娥也這麼說,正讓她跟著學裁剪呢。」

  「那家鋪子生意如何?」看來是個有頭腦的,如果生意做得不錯,倒可以幫他們設計一個招牌,結識一下,這群女孩子也好就近有個照應。

  早燕猜到幾分她的心思,笑著搖搖頭:「若是原來生意好,自家的招牌響,怎會這麼做?我聽這裡原來那家的嫂子說,那夫妻兩個都不是好東西,早年光景好的時候,可沒少欺負街坊。」

  「這樣啊。」楚言沉吟了一下,笑眯眯地走回後院,對黑妞杏花幾個人問道:「想不想出口惡氣,讓他們自己知難而退?」招手讓她們幾個人圍過來,小聲嘀嘀咕咕了一陣子。

  杏花瞪大眼睛聽著,不住點頭,末了拍著手直叫:「還是姑娘有辦法。我們這就去。」

  黑妞拉住她,疑惑地問:「姑娘怎麼知道他們的胭脂水粉用不得?當真會把臉燒壞麼?」

  楚言遠遠對早燕點點頭,這才耐心解釋:「不可一窩蜂去,分幾天,每天兩三個人結伴一起去,不要進門,就在門口說話。你們年紀小,用那種下等的胭脂水粉,沒得真把臉弄壞了。這位樂姑娘,是同仁堂樂家的小姐,熟知藥草,去搗亂時該怎麼辦,請教她。」

  樂芸芷來了以後,一句話還沒有說,一直含笑聽著,知道楚言生性跳脫,必要弄點事給那家脂粉鋪一點苦頭,卻沒想到她把自己也繞進去了,架不住那幾個人央求,想了想,笑道:「我記得有幾樣藥草可以用,還要回去查查,回頭配好了,給你們拿來。」

  打發其他人回去幹活,早燕秀娥巧兒留下與楚言芸芷說話。巧兒就問楚言對「花想容」的打算。

  「沒打算。不過讓小丫頭們去搗搗亂,給他們的招牌添一個字。」

  那三個人忙問添哪個字,怎麼添。

  「芸芷知道。」

  芸芷抿嘴直笑:「一個毀字,花想毀容。」

  早燕秀娥巧兒面面相覷,隨即都大笑起來。

  八阿哥回到府裡時,天已經黑了,他的心情卻仍是陽光燦爛。傍晚時分,和楚言在北海划船嬉戲,此刻衣襟上似乎還沾著夕陽的餘暉和她的笑聲。

  管家慌慌張張迎了出來,打了個千,湊近來,壓低聲音:「爺,快去看看福晉吧。」

  八阿哥一驚:「出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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