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楚湘雲 > 清風吹散往事如煙滅 | 上頁 下頁
一一三


  四阿哥怎麼和八阿哥九阿哥打的交道,她不清楚,反正那三人合謀把這事替她瞞了下來,只說那家酒樓是八阿哥和九阿哥開的,她偶爾跑去看看熱鬧。酒樓的事情,由九阿哥主管,九阿哥仍是派了何清經辦。

  那地方最讓她不滿意的就是樓梯,又陡又窄,明顯不符合消防規範,忙的時候,夥計端著酒菜上下,撞上客人不奇怪,處理這類糾紛就夠受的。她設計了兩組升降臺,把酒樓的物流與客人分開,又要求重新造一個寬敞氣派的樓梯。九阿哥不想在樓梯這種地方多花錢,與她爭執不下,好容易才在八阿哥的調停下,定下來一個折衷的方案。

  沒吃過豬肉,滿地跑著的豬以前卻是常見。她根據在現代上飯館的經驗,總結出一套日常運營管理方法,倒是得到九阿哥大力肯定推崇。

  因為資金不足,廚房暫先不動。一摟在樓梯邊上設了一個衣帽間,也是防止閒雜人等上二三樓惹事。一樓剩下的地方,被廚房辦公室和衛生間占了大半,餘下的鋪面供應簡單的飯菜,確確實實是「吃飯」的地方,要想飲酒宴席請上二三樓。

  二三樓才是重頭戲。二樓的客席分為五個半連通的區域,中央設有服務總台。三樓是雅座包間,同樣分區,在總台的樓上設有三樓總台。二三樓總台由領班坐鎮,負責匯總訂單,分派樓下送上來的飯菜酒水,並負責處理突發情況。

  跑堂的夥計二人一組,分管一區,用阿拉伯數字記下客人點的東西,將訂單送至總台。總台處備有涼菜酒水,隨時補充,可以立刻上桌。熱飯熱菜的訂單由三樓發往二樓的總台,在二樓匯總後定時向廚房下達。飯菜酒水通過升降臺運至二樓總台,根據先來後到分往各個區,或者用二三樓間的升降臺讓三樓取走,由跑堂送往各桌。用過的餐具酒杯同樣經過匯總,利用升降臺送去廚房。

  廚房裡也有一個樞紐,負責協調,把收到的訂單匯總,分發給廚師,通知洗菜備料,通知酒窖送酒,轉運飯菜酒水和餐具。廚房各處需要什麼也向這個樞紐要求。

  大部分的員工不識字,阿拉伯數字和用字母設計的簡單代碼還是容易學容易會。這樣一來,就可以要求各處對自己經手的工作進行簡要紀錄,遇到問題也容易徹查解決。分工明確,怠工揩油就不容易。總台除了發揮樞紐作用,還要做簡單的統計,每日營業結束,把匯總的報告送到帳房。帳房核對一二三樓總台和採購酒窖的資料和現金收入帳,發現問題,要在第二天開門以前的領班小會上對掌櫃提出來。

  夥計手上的訂單存根要保存一個月,總台的存根要保存半年,方便追查問題,也方便楚言八阿哥九阿哥臨時查帳,可以防止帳房和掌櫃一手遮天,也有助於調整經營思路,根據季節設計不同的功能表。

  有了發行短債的經驗,九阿哥對她提出來的諸多細節之處沒有異議。八阿哥找來的人,有一些在其他地方做過,一開始對聽來繁瑣的這一套有些反感,卻不得不屈從于九阿哥的高壓手段,不久習慣成自然,發現並沒有多費什麼事,因為事事清晰樣樣明確,不用擔心帳房掌櫃暗中手腳,又少跑許多路,反倒輕鬆許多,轉而變成這套做法的積極擁護者。

  見他們頗有餘力,楚言要求加了一項工作——收集故事。一來幫助她尋找素材,二來也是給她進出酒樓找到一個良好的藉口。能在酒樓茶館跑堂領班的人多半口齒伶俐,心思活絡,這一條對他們實在不算什麼。酒樓尚未開張,楚言聽到的故事就足夠寫上厚厚的兩大本了。這些人不知道她是酒樓真正的老闆,只見一個身份高貴的女孩子靜靜地坐在那裡,忽閃著眼睛認真聽他們講故事,已是振奮莫名,個個搜腸刮肚,甚至巴巴地從別人那裡打聽,務必使她每月兩天不至於空手而歸。而楚言雖然不能正式出面管理,對酒樓的日常事務和各個人的心性,更能瞭解透徹,發現存在問題,再去與八阿哥九阿哥商議。

  四阿哥有空也會陪她來酒樓看看,對各項事務很有自覺地不發言,有時陪她一起來,喝杯茶就走,有時在她該回宮的時候過來接她。不清楚他到底打著什麼主意,不過誰都知道四阿哥為人方端,對她最是嚴厲,這樣一來,再也沒有人懷疑她在做什麼「不恰當」的事情。

  「人間煙火」開張前發生了一件事,有一個從南邊請來的廚子被人挖角,帶走了她在慈甯宮廚房成功作出來的三個粵菜菜式。九阿哥大發雷霆,要不是八阿哥攔著,大概會帶上一幫人沖到那個酒樓把那個廚子拖出來打死。向八阿哥舉薦那個廚子的官員嚇得上門賠禮,聽他們話裡的意思,這次的事情又和那個淩普有關係。

  楚言連忙回去又寫出幾個菜譜交給九阿哥,九阿哥卻是再不肯把這種獨家菜譜交給外面請來的廚子,在他能夠絕對控制的人中,挑了兩個伶俐的廚子,命他們學起來。

  有些事躲是躲不過去的,既然不可能完全避開他們和太子一党的紛爭,楚言也就由著九阿哥決定對策。

  「雲想衣裳」順利地把那間小飯館買下來,在繁華的西四大街上有了一個門臉。她按照藝術書法的思路,苦心設計的招牌掛了起來,一時竟成了京城裡的一個話題。街面那面牆被加高刷白,只右下角留了一個門,上方「雲想」二字還是普通招牌模樣,「衣」字大了一倍,看去是一個長袖善舞的翩翩女子,「裳」字幾乎占了半面牆,仿佛敦煌壁畫裡出來的飛天,雲鬢高聳,衣飾繁瑣,裙帶飄飄,手舞足蹈,反彈琵琶。偏偏那四個字決不會讓人認錯。

  「雲想衣裳」經過幾個月的努力已經小有口碑,也有了好幾家固定的客戶,這個招牌一掛,又吸引了許多淑女名媛,甚至青樓女子,早燕她們忙不過來,一邊小心地招兵買馬,一邊開始客氣地把不合意的顧客往外推。

  酒樓開張前的一段時間,何清還真是一有機會就事無巨細地向她彙報,使得楚言進一步確認,她不是經營人才,滿足于身居幕後策劃調控就很好。

  滿眼望去,樂芸芷仍是她最理想的代理人,如果她能夠順利地與靖夷結婚,她們的合作不會有問題。別有目的,楚言有空也往「清粥小菜」和洛珠家裡跑,把那兩個人拉在一起商量事情,不著痕跡地讓他們多接觸,在洛珠面前對芸芷讚不絕口,偶然見到樂家的人必是笑臉相迎,為靖夷做廣告,只等水到渠成的那一天。

  一時間,她的生活可謂風生水起,心滿意足。

  又到康熙塞外巡幸的時候,康熙早早定下攜太后同行,卻沒有人問她要不要去。太后說讓她留下給太妃做伴,順便替德妃多去探視溫憲公主,自己帶了冰玉去。平郡王老福晉也要回科爾沁省親,納爾蘇少不得要去的,冰玉自然也就願意去。這下可謂各得其所,皆大歡喜。

  四阿哥被點了隨行,八阿哥被留下理事。走了那只大貓,小老鼠楚言更是精神抖擻,意氣風發,又有心情開始算計胤禩。

  那日,胤禩把經他修訂的那本「論語」拿來給她看。兩個人靠在一起,一同讀著上面的文字,把過去的事情翻出來,互相取笑打趣。翻到最後一頁,她只望著他笑,他嘴角抽動了一陣子,終是不能大笑,倒是險些面部抽筋,反是她笑痛了肚子。

  看著他滿眼的寵愛和歉意,她只覺得辛酸,伸手撫上他的俊臉,安慰道:「沒有關係,我知道你大笑起來很好看,就怕太好看了,老少通殺才糟糕。」

  他握住她的手,沒有說話,只文文地望著她。

  她突然覺得他就是這樣的表情最好,他就是這麼溫文爾雅的,無法放肆,無法大笑,也算不上什麼遺憾。

  直到他在張家口弄的那個農場送來第一次成功的奶油,居然真讓小安子他們打發起來,她才想到還有一個據說百試百靈 的方法。

  皇帝走了,太后走了,太子也走了,八阿哥成了皇宮裡拿主意的人。她決定利用一下男朋友的職權,讓他在西苑找一處僻靜穩妥不受人打擾的地方,在屋內放上一兩面大玻璃鏡,然後在裡面待命。

  胤禩搞不清她的名堂,還是乖乖照辦,說好的時間在說好的地方等著她。

  見她提著個大籃子笑吟吟地走進來,他心中起了一絲警覺。

  待她從籃中拿出一個蛋糕,面上一層白呼呼看起來就粘嗒嗒的東西,他的眉頭皺了起來,就要抗議說他不吃蛋糕。

  她一手托著放蛋糕的厚紙板,不等他說出話來,詭秘一笑,踮起腳往前一推,已經把蛋糕拍在了他的臉上。

  他猝不及防,膛目結舌,眉眼口鼻都被埋在奶油蛋糕裡,因為正想張嘴說話,口中更被塞進了一塊,一時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僵在那裡,呆呆地眨眼睛。

  她毫無形象地抱著肚子,蹲在地上,放聲大笑,看他傻頭傻腦的樣子,越發覺得有趣,掙扎著站起來,把他拉到鏡子跟前,讓他看看自己的模樣,一邊伸手在他臉頰上一刮,抹下來一團奶油,送到嘴裡把砸了一下,斜著眼調笑道:「美人,你好香甜!」

  他哭笑不得,伸手在臉上一抹,手上立刻沾上白呼呼的東西,甩也甩不乾淨,再看自己月白的衣裳已經是一團糟糕。他生性好潔,可對著她的天真爽朗的笑臉,卻連一絲惱意也起不來,只能搖著頭喃喃歎道:「怎會這麼淘氣!」

  她眉毛一挑:「不服氣?有本事,來報仇啊!」

  口中說著,從籃子裡又拿出來一個奶油蛋糕:「喏,給你,武器!」

  他看了看鏡中自己的樣子,再看看她一臉得意的邪笑,突然間玩興大起,當真走過去托起蛋糕。

  她哇哇大叫著跳開,繞著屋裡的鏡子和桌椅東繞西躲,不讓他追上。

  他自幼熟習弓馬,身手敏捷。她從小調皮搗蛋,靈活機智。一時間,倒也分不出高下。

  她一邊跑一邊還要調戲他,口裡亂七八糟地叫著「美人饒命」「美人當心」,突然發現他沒有追在身後,心裡打起了小鼓。莫不是鬧過了頭,惹得他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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