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楚湘雲 > 清風吹散往事如煙滅 | 上頁 下頁
六八


  楚言驚疑不定,回身看見那人,又是尷尬又是氣惱,不知他悄悄聽去她們多少私話。

  八阿哥默默望著她,心中悵然,不管有心還是無情,以她的傲氣,是不會回報他的情意的。寶珠手段如何,他最清楚,自己又何嘗忍心,讓她受那份罪!她就該是活潑自在,若是強求,到頭來兩敗俱傷,情以何堪!

  「楚言!楚言!」一陣大呼小叫打斷了兩人間沉重的靜默。

  十阿哥興沖沖地跑上堆秀山:「楚言,你當真在這裡!我——你怎麼了?八哥也在。八哥,你罵楚言了?」

  八阿哥定下神,淡淡一笑:「沒。只是我沒想到亭內有人,不小心嚇了她一跳。」

  楚言襝衽行禮:「奴婢給十爺請安。十爺吉祥!」

  十阿哥手足無措:「唉,你怎麼,我,你別這樣!你去了慈甯宮,怎麼就客套起來了?」

  楚言低著頭,語氣輕快:「奴婢聽說十福晉有身孕了,恭喜十爺就要做阿瑪了!」

  十阿哥如被打了一記悶棍,紫脹著面皮,囁嚅半天,吐不出話來。他該如何對她解釋?他是個血氣方剛的男人,那是個千嬌百媚的女人,他心有所屬,卻又如何做得來柳下惠?況且,那一日,他聽說綠珠攛掇了八嫂去和楚言為難,本是要好好教訓她一頓。綠珠剽悍,竟與他撕扯扭打起來。扭著扯著,也不知怎的,就打到床上去了。後來幾次,他想起來生氣,再動手,結果還是一樣!

  見她態度冷淡疏離,十阿哥心中懊悔著惱,又恨自己笨嘴拙舌,顧不得八阿哥在旁,上前兩步就來拉她:「楚言,你別惱!你聽我說——」

  楚言往旁退了兩步,避了開去,神態恭謹異常:「奴婢不敢!聽說,有了身孕的人最怕動氣傷神。爺有空,倒該多陪陪福晉。至於奴婢,只想平平安安混日子!」

  也不看那兩人什麼神情,垂首屈膝:「奴婢告退。」逕自走開。

  十阿哥愣了半天,心急如焚,大冷天竟出了一身熱汗,抬腳要追:「楚言,你別走,你聽我說——」

  八阿哥臉色青白,過來牢牢抓住十阿哥的一隻胳膊:「老十,別鬧了!這些話被別人聽見,不是又要害她吃苦?讓她去罷!」

  十阿哥看看八阿哥,又看看那道漸行漸遠的纖細身影,左右為難,央求說:「八哥,你教教我,我該怎麼辦?」

  八阿哥歎了口氣,鄭重地看著同樣不能自拔的弟弟:「當真喜歡,就別逼她,讓她去罷!她若是不快活,你能快活麼?」

  「我,我——」十阿哥張口結舌,最終咬住唇,眼中落下一滴淚。

  懷湘被指給了五阿哥做側福晉,跌破了許多人的眼鏡。

  懷湘要出宮搬到親戚家,準備婚事,楚言過去送行。照規矩,懷湘可以帶走一個小宮女。知道楚言擔心繡繡,懷湘問要不要讓她把繡繡帶到五貝勒府去。

  楚言搖搖頭:「你嫁進五阿哥府,跟前也該有個用得著的人。繡繡留在宮裡,未必會有什麼事兒。」

  五阿哥雖然沒有參與奪嫡,雍正上臺後日子並不好過,也是早死。況且,他府裡已經有了三個女人,懷湘的日子怕也不會太舒心。楚言不由懷疑自己撮合他二人,到底做得對不對:「懷湘,如果嫁給五爺,會有很多煩心的事情,而且,不能白頭到老,你,會後悔麼?」

  懷湘微微一笑,淡淡說道:「情之所鐘,無怨無悔。」

  楚言微微一震,是啊,情就是情,夾雜了太多的顧慮想法,反倒不純粹了。

  「楚言,」懷湘有些想問她知不知道五爺的心意,轉念一想,何苦再給她添煩惱,轉而笑勸:「如今,太后寵你,你若是心煩起來,找個人打打罵罵也是容易,別什麼都自個兒悶在心裡。」

  楚言粲然一笑:「正好,我這些日子看張華不順眼,哪天心煩,就過來罵他!」

  鴨子告訴小豬,有用的才能生存,無用的被屠殺。

  單單會講故事,能哄太后開心,還不能算有用。楚言將慈甯宮的情況濾了一遍,決定幫著照顧太后的膳食醫藥。這些本是彩雲經手,一五一十都告訴了她。楚言仔細查對慈甯宮幾位主子平時吃的藥,再向太醫們詢問核實,心中已經有數。

  太后她們的身體都還好,有的也只是現代常見的老年病,富貴病。中醫的說法稀奇古怪,聽來著實讓人糊塗,其實,不外乎高血壓高血脂糖尿病這幾樣,在現代,對這些病的研究已經很透徹,即使像她這樣,道聼塗説,瞭解的也已經比那些太醫要深要透。

  她和太醫打交道的情形,經過太后和冰玉的宣傳,早已是人盡皆知,私下裡的笑料。中醫是黑匣子模糊系統學說,太醫們一時不能接受科學化數量化思考,也不奇怪,至少還是對她的存在給予極大重視。現在,每回給太后太妃診脈,都要來三位太醫,輪流搭完脈,三人到一邊嘀嘀咕咕,呈上方子的時候,已經打好腹稿,應付她的各種問題。老人家見到自己得到足夠重視,當然欣慰滿意,對楚言更添幾分喜愛。有一回,康熙來看太后,要過方子去看了,又問了兩句,對太后笑道:「佟丫頭錯有錯著,依朕看來,太醫們近來倒也精進了!」

  話雖如此,楚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決定她自己還是不要生病的好,萬一,太醫院有誰記恨在心,趁機下藥呢?

  湯藥對於高血壓糖尿病見效甚微,重要的是要改變膳食結構,多運動。現在她們的飲食就太精細,太油膩,味太重,太缺少纖維。楚言找到了一個絕佳的機會,插手廚房,把一日三餐慢慢往健康的方向推進!她心儀的西式糕點,也離得不太遠了吧!

  得到太后允許,楚言躊躇滿志,要在廚房造一個西式爐子,兩個烤箱。

  初一十五是太后去佛堂禮佛的日子,知道楚言耐不住佛堂的清靜,太后往往放她半天假。

  這日,楚言腦中漂浮著各式蛋糕點心,咽著口水,手中畫著爐子和烤箱的設計圖。

  何七手下一個太監走了進來:「姑娘,九爺讓人傳話,他在千秋亭等著姑娘。」

  九阿哥詢問她的是有關生意上的決定。

  從雲南運木材進京,走水路下長江,再沿運河北上,直至通州上岸,定下買家以後,或者對方來提貨,或者送上門去。大半的路程,木材被捆紮起來,漂在水上,用船拖著走。九阿哥腦子靈活,見到木材見空隙甚大,等到長江中下游,水流平緩了,就在其中夾帶了一些上好瓷器,在濟南和天津轉手給當地的瓷器商人,所得的利潤已經平了路上的花銷。那些商人在當地或者京城賣出去,仍有不少賺頭。

  九阿哥因而動了心,想要再開一間瓷器店,也不至於肥水流去外人田。

  楚言沉吟半天,認真說出她的看法,瓷器易碎易損,又有官窯在先,比木材要難做很多,他們並沒有優勢。況且,開個瓷器鋪,需要不少投入,這筆銀子就不能用來販賣木材了。倒不如先在木材市場賺個缽滿,立定腳跟,再做其他打算。從南方弄來的瓷器,放出風聲去,多找幾個買家,挑一個好價錢,也就是了。

  九阿哥想了想,頗以為然,說八阿哥也是這個意思。

  他們的生意,現在是九阿哥占八成,八阿哥和楚言各占了一成。九阿哥是實際的經營者,八阿哥幫忙打通關節,楚言只偶爾顧問一下,心裡還是有些慚愧。九阿哥學得很快,新年過後,自動又發了一次短債,大概因為上一次錢來得容易,不但上次買的人接著要買,還有其他人表示願意支持,甚至願意入股。九阿哥趁機把利息降到了一分七,終於也抖了一次,心裡對這個小丫頭倒也佩服。

  九阿哥躊躇滿志,略略規劃了一下未來,這樣下去,一兩年裡就能把原來京城最大的木材商人劉胖子馮麻子給擠出去,取而代之。

  聽說那兩個人與太子的心腹淩普有些關係,楚言心中一跳,做生意也會牽扯進他們兄弟之間的鬥爭!

  看出她的擔心,九阿哥不以為意地一笑:「怕什麼!各憑本事!生意上,他們鬥不過我們,朝堂上,八哥也不會輸給太子!還有你這個福星,去年中秋,太子不是想防著我?結果,反而被你替我討來聖旨!太子風光了十多年,朝堂上京城裡,哪件好事不沾點邊?怕他,就什麼也別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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