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楚湘雲 > 清風吹散往事如煙滅 | 上頁 下頁
六二


  八福晉看得有趣,要不是她招惹的是胤禩,還真想交這個朋友。

  楚言將摛藻堂眾人一個個打量過去,見到懷湘采萱沒吃虧,剛要籲口氣,卻一眼看見繡繡躲在琴兒身後,捂著個臉,像是哭過,神情變得凝重:「繡繡,你的臉怎麼了?給我看看!」

  「姑娘,嗚嗚,姑娘!」繡繡小聲嗚咽著,放下手,露出臉上的傷痕。

  「誰幹的?」楚言的聲音突地提高了八度。她答應了巧兒錦兒,會照顧繡繡,居然有人趁她不在,下這樣的毒手!

  八福晉不以為意地一笑:「是我。」

  「為何?」

  「不懂規矩!」

  「怎麼不懂規矩?」

  繡繡哭了出來:「她把姑娘的羅刹娃娃給砸爛了!嗚嗚——」

  楚言跳了起來,跑到自己房間門口一看,一片狼藉,納塔莎已經化為一地斑斕的木屑。覺得心中的一個紐帶啪地斷了,楚言默默地望著納塔莎的殘骸,咬了咬牙,轉頭,眼中變得冰冷:「這也是你幹的?」

  她還真是同情八阿哥,他拿什麼和四阿哥爭皇位?不要說康熙,就是街上賣豆腐的,也知道他這個福晉不是個出掌鳳印母儀天下的料兒!隨便哪個府裡巴拉出來一個女人,都比她強!

  八福晉挑眉一笑,頗覺興味:「不錯!你想怎樣?」

  「我能怎樣?只要回頭,八福晉在皇上娘娘跟前也這麼乾脆認了就行!」

  八福晉有些驚訝:「你想鬧到皇上跟前去?」

  「皇上兼聽天下,這宮裡有什麼事兒瞞得過皇上的耳目?」端看他是想裝糊塗還是要追究一二了。

  「你,就一點不念著他?」敢來鬧事兒,也是吃定她是個未出閣的姑娘,臉皮薄,再對胤禩有情,自然是打碎牙往肚裡吞,息事寧人,不敢伸張。

  「誰個他?」

  八福晉一窒,盯了她半天,突然一笑:「自然是送你娃娃的他。」

  「什麼娃娃?在哪兒?」

  八福晉一呆,再看那一地的碎屑,那個物證早就被自己毀了,她要是不認帳,誰也沒法!

  轉而再次打量這個對手,見她目光清澈坦然,表情冷森凝然,倒真是不準備善了的樣子,不由心中沉吟。莫非,竟是胤禩一廂情願,這個丫頭卻是無心?他也有吃癟的時候?這才想起綠珠也說過,這丫頭極得皇上太后寵愛,和德妃那一脈走得很近。胤禩莫非是為了這個討好她?要真是這樣,今日這事兒,鬧得可就實在欠妥當!自己理虧,德妃出面還罷了,總得給姑姑宜妃一點面子,真要是鬧到皇上太后跟前,輸的多半是自己。堂堂八福晉,鬥不過一個七品女官,往後在妯娌親戚面前,還怎麼抬頭?

  心中千回百轉,終於打定主意,臉上帶笑,語氣輕柔:「我原本在你屋裡等你回來,見你的娃娃和花瓶有趣,拿來賞玩,不想失手打壞了,也是無心之過。不如,我照樣賠你一個娃娃,一個花瓶,你就別再計較了,可好?」反正,她房裡那個娃娃,她也不想要了。

  「好。」楚言一口答應。

  八福晉微微一笑,到底臉嫩膽小,沒見過東西世面,不難對付!想了一想,又道:「我還想問你,你實話告訴我,你這屋子,是誰給你收拾的?」

  楚言斜了她一眼:「怎麼?我欠八福晉這句實話?」

  八福晉給噎得好一會兒才說出話來:「我也就隨便問問,你不想說就算了。」

  「我自個兒收拾的。」誰象她們,一樣首飾,一件衣服,一個玩意,都要靠男人施捨!

  八福晉一愣,隨即歡喜地笑了:「那麼,就這樣!我一回府,就讓人給你把東西送過來。」不想夜長夢多,還是趕緊走人。

  「慢著!」楚言音調不高,語氣淡淡,卻不容忽視:「八福晉,咱們還有一樣沒算清吧?福晉打了我的丫頭,這筆賬怎麼清呢?」

  八福晉一愣,隨即淡淡一笑:「我打了你的丫頭,你也打我的丫頭好了!」 一手指著秀桃,沒有絲毫愧疚。

  「方才那一掌,是她替福晉下的手?」楚言憐憫地看了秀桃一眼,跟了這種主子,還真是命薄如紙。

  秀桃身體一顫,心中一涼,低頭不語。

  「不是。是我下的手。你想怎樣?」八福晉板下臉,有些警惕地看著她。

  「繡繡雖然是伺候我的丫頭,到底是個宮女,不是隨便哪裡的丫環。要麼,公事公辦,繡繡衝撞福晉不對,外命婦無故毆打宮娥也有違宮規,娘娘們自會定奪,也不是我和福晉能商量出結果的。要想私了,也有兩個法子。」

  八福晉又好氣又好笑,她自幼出入宮廷,被她打過的宮女太監,沒有十個,也有七八個,還從來沒有誰為了這個處罰過她。略一沉吟,對這個丫頭到底有幾分忌憚,也怕和她鬧僵,回頭胤禩不依,因而問:「哪兩個法子?」

  「要麼,福晉向繡繡賠個禮道個歉。要麼,福晉也讓繡繡打上一巴掌。」

  此言一出,不但八福晉那邊的人大驚失色,摛藻堂眾人也都是一臉惶然。繡繡慌慌張張地擺手,說不出話來。

  一邊是皇子福晉,一邊是下等宮女,這種念頭,想想都是犯上!

  八福晉臉上掛不住了,柳眉倒豎,杏眼含煞:「你這是存心找碴兒!」

  楚言淡淡一笑:「要是原本沒碴兒,豈不是白忙一場?」

  談判破裂,氣氛僵持。卻聽「撲哧」一聲,綠珠躲在一邊,一直認真聽著看著,有些遺憾八福晉竟然拿楚言沒轍,又見楚言步步緊逼,八福晉難得吃癟,不由心中痛快,笑了出來。

  這一笑,又是火上添油,八福晉咬著牙,往前沖了兩步,又一次高高舉起右掌。

  這一掌卻落得極慢,兩雙眼睛注視著對方,一邊噴著怒火,另一邊沉靜如水,水下還藏著些不知名的東西。

  八福晉心頭掠過一個奇怪的想法,她在等著這一掌,她算計好了,等著自己這一掌下去。她打的什麼主意?

  離著楚言的臉還有兩寸,纖掌生生停住,進也不是,收也不是。八福晉躊躇兩難,楚言一臉鎮靜。

  門外傳來一聲大喝:「住手!放肆!」

  八福晉一驚,扭頭見宜妃和四阿哥出現在門口,訕訕地將手收了回來。

  然而,長長的指甲套仍在楚言臉上蹭了一下,劃出一條細細的血痕,偏偏楚言皮膚極是白皙嬌嫩,鮮血滲出來,觸目驚心。

  宜妃氣得渾身亂顫,幾乎說不出話來。枉她為了娘家人費盡心思,她這兩個侄女兒光知道要強,怎麼就半點沒有別家女孩兒的伶俐聰明?

  四阿哥本是一臉怒氣,再見到楚言臉上的傷,真如結了冰一般,待她請過安,伸手一拉,將她扯到自己身邊,轉眼望向八福晉,兩點黑漆下波濤洶湧:「八弟妹,好興致啊。」

  八福晉訕笑兩聲:「四哥,有陣子沒見,可還好?」要說呢,她和這些阿哥公主也算是一塊兒長大,唯有這位打小冷面冷心,從來對她不假辭色,今兒,偏偏是他來了,這事兒可怎麼是個了局?

  「多謝八弟妹記掛。今兒,什麼風,怎麼把八弟妹給吹到摛藻堂來了?哦,十弟妹也在,摛藻堂挖出金元寶了?」四阿哥不慌不忙,象在敘家常,說著有四阿哥特色的皮包骨頭的風趣話!

  綠珠本來在發呆,被他那一眼看的心驚肉跳,連忙低了頭,過來行禮。

  八福晉鎮定下來,看了看宜妃,瞟了綠珠一眼,笑道:「今兒,十弟妹到我府上,說起摛藻堂來了個趣人。正好,我也要進宮來給姑姑請安,就想過來會會。」

  「就是會會?」四阿哥瞥了一眼楚言的臉,話中透出冷意。

  別的還罷了,這一下,她可真是冤枉!眼見四阿哥對這個丫頭呵護有加,八福晉頗覺安慰,笑吟吟地撇清:「都怪我笨手笨腳,見到佟姑娘頭髮上有個東西,好心想幫她拿掉,誰想突來一喝,我手一抖,甲套竟把佟姑娘的臉給劃壞了。好在傷得不深,我回頭讓人送上好的藥膏來,擦兩天就好了。」

  轉了轉眼珠子,朝四阿哥意味深長地笑笑:「弄不好,將來就是一家人,我又怎麼會不知輕重?」

  四阿哥被她最後這句堵得啞口無言,心中自是不信她有那麼好心,只好望向楚言,想從她那兒弄點真相。

  楚言已經被八福晉紅口白牙,瞎掰的本事驚呆了,心中佩服萬分。如果不是一點就著,保持這樣的發揮,倒也是個妙人!只可惜,今天的事兒,已經如一顆石子投入水中,影響會一圈圈擴大,八福晉怕是不能這麼輕易脫身事外了。

  宜妃把八福晉十福晉好一通喝罵,又安慰了楚言兩句,才帶了眾人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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