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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謝芳菲張口欲言,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秋開雨,似乎只存在夢裡,可是她依然不肯放手,哪怕抓住的是一團空氣。容情,將心比心,她也說不動容情。對 容情來說,她何嘗不是夢。總有人要醒來,她狠心的說:「容情,你知道,我已經不是我自己了。秋開雨,我想我始終忘不了他。」

  容情不為所動,擺開來說:「秋開雨和師尊在天柱峰頂的練劍石上比武。那個地方,武功差一點都上不去。師尊一生專心武道,從來不畏懼挑戰,可以說,雖敗猶榮。而秋開雨,芳菲,現在,他已經統一了魔道,除了不知道躲到哪裡去的劉彥奇。魔道中人人都奉他為『邪尊』,一呼百應。 芳菲,他完成了魔道中自古以來從未有過的霸業。野心正熾,他不會要任何人的。」他不會因為任何人而誤了他的大事。

  容情的這句話打中謝芳菲的死穴。謝芳菲放不開,可是秋開雨早就丟開了。謝芳菲不相信——怎麼敢相信!她已經站到懸崖邊上,還是不相信自己腳底下是萬丈的深淵,只因為天還沒有明,看不清楚,她還沒有死心。容情慢慢說:「芳菲,不要再等他了,他已經放開你了。」

  謝芳菲帶著孩子的倔強,搖頭說:「不,容情,不會的。我知道不會的。」自欺欺人,謝芳菲寧願自欺欺人。活在欺騙裡比活在現實裡容易。容情心疼她,沒有繼續說下去。太殘酷,她受不了。走上前,擁著她,輕拍著她,哄著她。芳菲,總有一天會看清楚的。她不看清楚不行!她總要接受的。暫且,暫且就這樣吧。

  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

  第六十八章 欲將沉醉換悲涼

  外面的形勢也一天比一天殘酷。蕭衍對著眾多的僚佐凝重的說:「如今的蕭寶卷性情大變,行為乖僻,手段狠毒。蕭遙光果然起兵奪位,蕭寶卷派右將軍蕭坦之討伐,已經平定了。狡兔死,走狗烹,蕭坦之也立即被殺。又瞅准機會,搶先下手,將尚書令徐孝嗣,衛尉劉暄等人殺的一乾二淨。如今朝中六貴,一個不剩。我擔心建康的三弟,四弟他們會遇害。」

  眾人紛紛商討應對之策,勸蕭衍儘快將他們接過來,免遭蕭寶卷的毒手。謝芳菲耳朵裡轟然作響,她聽到的是謝脁的死訊。蕭遙光逼他造反作亂,他沒有答應。蕭遙光找了個藉口將他殺了。他臨死前還想著謝芳菲,讓人將「焦尾」帶給她。謝芳菲見琴如見人,眼淚潸然而下。清俊儒雅,才華橫溢的謝脁就這樣無辜被殺;豐神俊逸,文采風流的一代才子就這麼隕落消沒了!就這樣死了。惜哉!哀哉!痛哉!

  謝芳菲抱著「焦尾」,展開謝脁寫給她的絕筆信,字字深情,句句絕望,整篇都是血和淚寫就的。謝芳菲讀的肝腸寸斷。他不屑與蕭遙光同流合污,為了保全謝家的名譽,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謝芳菲兩隻眼睛哭的又紅又腫,啞著聲音讓丫鬟們備齊檀香燭臺等祭祀用品。又吩咐馬車在門外候著。眾人本不贊成她出府,可是見到檀香燭臺等物,默然不語。蕭衍歎氣說:「讓容情陪著你一起去吧。早去早回。」謝芳菲抱著小文上了馬車,容情在旁邊跟著,直奔城外的漢水。

  尋了一處地勢平坦的河段。謝芳菲面對漢水擺上燭臺,點上檀香,對著漢水拜了三拜,然後插上去。抓著小文的手也拜了三拜,代他上了香。容情也祭奠了一番。謝芳菲對著滔滔的河水盡情哭了一通,小文嚇的也哭起來。好不容易止住了淚水。謝芳菲掏出謝脁的絕筆信,放在檀香上燒了。河面上風大,燭臺上的煙灰一陣急轉,瞬間飛遠,沉到漢水裡去了。

  謝芳菲看著江面發了一陣呆,拿起「焦尾」,輕輕擦拭,說:「這把名琴,一直都是謝家是傳家之寶。謝公子生前很珍惜它,輕易不肯示人。人死燈滅,性命都保不住,留著還有什麼用。讓它沉了吧。」說著就要拋入漢水。

  容情阻止了她,說:「既然是謝家的東西,還是送還他們吧。這樣毀了,太可惜了。」謝芳菲搖頭:「謝家遲早也要滅亡的,一樣保不住。落在庸俗人的手裡,糟蹋了。不如讓它沉了,陪伴謝公子去吧。」容情歎一口氣,沒有再阻止。謝芳菲用盡全身的力氣,狠命甩了出去。「撲通」一聲,蕩起一圈圈的漣漪。琴身是木頭制的,一時半刻沉不下去,隨著滔滔的河水一路往下。謝芳菲一直目送著,直到消失不見。良久,歎氣說:「這樣也好。哪個人揀了去,也是一場緣分。像你說的,就這樣毀了,似乎太可惜了。」

  抱起小文,對著漢水的東面拜了幾拜,悵然若失。容情勸道:「芳菲,河面上風大,我們還是回去吧。」謝芳菲沒有動,說:「我站在這裡,似乎能感覺到謝公子的亡魂。我想再站一站。」容情從馬車裡拿出披風給她披上,將小文護在懷裡。謝芳菲迎風走遠幾步,思緒翻飛。

  謝芳菲記憶中的謝脁,更多的是後人筆下的謝脁,李太白「一生低首謝宣城」,謝宣城就是指謝脁。謝脁時運不濟,命途多舛,一生坎坷,謝芳菲十分憐惜。一個人沿著河面走了半裡來路,才折返回來。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隨著河面上的風都遠去吧。

  謝芳菲接過容情手中的小文,已經睡著了。輕聲說:「我們回去吧。謝公子也該安息了。」登上馬車,隨著容情一起回去了。

  蕭遙光的兵變還沒完結,崔慧景又發動叛亂。蕭寶卷居然飛書向郢州刺史蕭懿求救。蕭衍接到消息,來不及阻止,蕭懿已經揮師東下。蕭衍憂心忡忡。蕭懿在石頭城一舉擊殺崔慧景,解了建康之危。蕭寶卷為了將他調離郢州,特意封他為尚書令。東晉南朝,尚書省是國家最高政務機關,而尚書令是尚書省最高行政長官,相當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

  蕭懿手握大權,春風得意,躊躇滿志。待在建康的諸位也都揚眉吐氣,興高采烈,同歡合慶。蕭衍去信說自古以來,功高震主的臣子始終沒有好下場。如果借平亂的威信,共圖大業,可建萬世之功。知道蕭懿忠心,恐怕說不動他,還勸他速還郢州,免得逼留建康。一旦被迫放下兵權,後悔就來不及了。蕭懿等人對蕭衍告急的書信置之不理,認為純屬危言聳聽,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他們不聽,蕭衍著急也沒有辦法。

  大變終於來臨。等到蕭懿等被殺的消息傳到雍州的時候,舉城震驚。蕭衍氣怒攻心,以為所有人都命喪蕭寶卷之手時,領軍長史徐勉卻領著蕭宏,蕭秀,蕭恢等虎口脫生的人逃到雍州來了。兄弟相見,一陣痛哭。蕭宏哽咽說:「三哥,大哥賜死,四哥他也被當街處死。你一定要替我們報仇。」眾人聽的一陣心傷落淚。蕭衍點點頭,安頓好他們,找來徐勉,問:「突然間,為什麼會發生這種慘劇?大哥他們在建康不是深得重用嗎?」

  徐勉搖頭說:「蕭寶卷這個人喪盡天良。自從六貴被誅以後,朝廷內外人心離散,境土日削,國勢衰落,舉城怨憤。忠奸不辨,是非不分,寵信佞臣。如今的建康,小人當道。他身邊有一個叫吳有的弄臣,幾乎成了蕭寶卷的代言人,甚至可以調動兵馬。蕭家被誅和他有莫大的關係。」

  蕭衍倒吸一口氣,說:「這個吳有,我也聽說過。勢力發展的這麼快,已經可以調動兵馬了!難道建康的貴族權臣就任由他坐大?」

  徐勉歎氣說:「怎麼會沒有行動。可是朝廷六貴都被他鬥下來了,誰還奈何的了他。」一邊的王茂不由得說:「徐大人,六貴被誅和這個吳有也有關係嗎?」徐勉說:「我冷眼旁觀,和他絕對脫不了關係。建康有傳言,蕭遙光之所以舉兵造反,就是被他逼的走投無路。而崔慧景的叛亂也是由他一手挑起來的。徐孝嗣,劉暄都是他親手處決的。」

  眾人簡直不敢相信,沒有想到事情背後竟然是這個吳有一手在操控。蕭衍陰狠的問:「他和我大哥的死又有什麼關係?」徐勉歎氣說:「建康宮裡有一個叫徐濯甫的宮臣是我的心腹。據他說,蕭寶卷之所以飛書向蕭大哥求救,全是這個吳有的主意。後來,不知怎的,你暗中挑動右僕射江祏和江夏王蕭寶玄謀反一事被吳有知道了,蕭寶卷聽了後,大發雷霆,以為蕭大哥也參與其中,和一眾心腹暗中制定了捕殺的計畫。」

  蕭衍遲疑了一下,說:「我聽宏弟他們說,是大哥自己不肯逃的?」徐勉點點頭,淒然的說:「蕭大哥見蕭寶卷奢侈淫樂,半夜出遊,攪得建康的官兵提心吊膽,心神不安,有心規勸,有一次衝撞了他。蕭寶卷回來後,極為不滿,破口大駡,透露了捕殺的計畫。徐濯甫探明事情的來龍去脈,急忙找到我。我憂心如焚,立刻準備了一條小船,勸蕭大哥星夜逃亡雍州。蕭大哥怎麼都不肯離去,正色說自古以來,從來沒有叛走的尚書令。其實在這之前,就有手下勸蕭大哥不要坐以待斃,應該趁早廢黜蕭寶卷及其心腹黨羽,蕭大哥怎麼都不聽。蕭寶卷賜死,蕭大哥還沒有醒悟,臨死前上書說「家弟在雍,深為朝廷憂之」。

  「吳有借這個藉口,舉城搜捕蕭家的人。蕭融小弟一時不察,被捕處死。蕭宏,蕭秀,蕭恢等小弟提前得到消息,逃了出來。吳有派人四處搜查,懸賞通緝。眾位小弟東躲西藏,吃了許多苦頭。我暗中派人找到他們,藏在府裡。等形勢松緩下來,就將他們送過來了。」

  蕭衍搖頭:「大哥完全是愚忠。蕭寶卷哪裡像個君王!大哥怎麼會如此糊塗。」眾人都沒有說話,對蕭懿的行為不予置評。謝芳菲心裡暗暗的想,愚忠到如此地步,簡直駭人聽聞。蕭衍沉著臉說:「這個吳有越來越讓我吃驚。手段一次比一次厲害,下手一次比一次狠。害的我蕭家骨肉分離,家破人亡。將來攻入建康,第一個不放過的就是他。不將他千刀萬剮難以消我心頭之恨。」

  謝芳菲聽的蕭衍發這樣的毒誓,心驚肉跳。上次左雲偷偷潛進雍州,費盡心思,空手而回。這次,秋開雨終於將矛頭直接對準蕭衍本人。一出手,深謀遠慮,雷厲風行,牽連眾多。謝芳菲十分矛盾,有苦難言。

  起士瞻對吳有也不瞭解,皺著眉頭問:「這個吳有究竟什麼來歷?翻手為雲

  覆手為雨,將整個建康玩弄於股掌之間。」蕭衍回答:「我調查過他的來歷,沒有什麼問題。如今看來,此人大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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