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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徐勉欲言又止,神情迷惑。蕭衍見了,說:「徐長史有什麼話不妨直說。大家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徐勉面有難色,仍然沉吟不已。蕭衍會意,笑說:「你放心,這些都是我的心腹手下。數年來跟著我出生入死,不知經歷過多少苦難。我連他們都不相信的話,還相信誰呢。有什麼話,儘管說好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絕對相信他們。」

  徐勉有些尷尬,抱拳說:「不是我不相信大家,而是事關重大,我自己也不敢相信。純粹是一些猜測。」蕭衍見他臉容嚴肅,鄭重其事,忙問:「究竟發生什麼事?」徐勉猶疑了半天才說:「這個吳有恐怕是魔道中人。」一語驚起千層浪,眾人皆驚。謝芳菲愕然的看著他。

  看著眾人全都疑惑的看著自己,徐勉慢慢的解釋:「魔道中人行事詭異難測。不過亦有鐵錚錚的漢子。我知道有一個叫單雄的人,行為固然乖張,有違常理,卻胸懷坦蕩,不是宵小之輩。據說他有一陣子被魔道中人追殺,後來不屑於躲藏遮掩,光明正大的站出來。

  打鬥間大聲說:『不要以為躲進皇宮就萬事大吉,蒼天自然有眼!』話還沒有說完,人已經死了。我有個手下正好藏在附近聽到了,他也知道一點魔道的事情,覺得事有蹊蹺,就和我說了這件事。一開始我也覺得茫然無緒,不知所云。可是看那吳有的行事手段,和魔道中人很有幾分相像,詭譎難測,心狠手辣,不留餘地。我想起單雄臨死前的話,不由自主的就想到吳有身上去了。越想覺得越有可能。」

  眾人一時無語。蕭衍仔細思索了一遍,說:「雖然調查過他的來歷,難保不是假的。如果真的是假的話,心機就太厲害了。行事如此小心謹慎,他的來頭就越驚人。吳有這個人,一定不能輕視。」

  起士瞻在一旁分析:「聽了徐大人的話,我認為這個吳有極有可能是魔道中人。魔道中人近年來活動頻繁,野心勃勃。尤其是秋開雨,聽說他現在已經統一了四分五裂的魔道。一盤散沙的魔道在他的統領下空前的團結起來,力量驚人。依秋開雨的野心,遠不止統一魔道那麼簡單。他如果想插手天下的事,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在朝廷內外穿插奸細臥底。我甚至懷疑,這個吳有就是秋開雨的人。只要想一想,事實真是這樣的話,秋開雨等於間接控制了整個南齊。蕭寶卷如此昏庸無能,正好成了聽命於他的傀儡。」

  蕭衍猛然站起來,咬牙切齒的說:「秋開雨,一定是秋開雨,總有一天我會讓他碎屍萬段,不得好死!我現在才想起來,蕭寶卷處決六貴的手段太厲害了,時機拿捏的分毫不差,一個陷阱連著另外一個陷阱,行動迅速,乾淨俐落。短短幾個月,將托孤大臣殺的乾乾淨淨。還有飛書向大哥求救這件事。蕭寶卷對我一向猜忌,放著那麼多的手握重兵的刺史皇族,怎麼單單向大哥求救呢。原來有人在背後挑撥離間,煽風點火。這樣看來,蕭寶卷受人唆使,一開始就沒安過好心。可歎大哥到死還在為他賣命!」

  徐勉接著說:「不僅如此。尚書右僕射江祏和侍中江祀謀反的時候,建康城裡魔道的人特別多。還有左雲,也在建康,有人親眼見過他。軍隊裡偷偷的有謠言,說蕭遙光不是自殺死的,是被人一掌打死的。蕭遙光老奸巨滑,怎麼會不留後路呢。說他自殺,我也不信。」

  王茂這個時候忽然說:「蕭遙光當年發動整個雍州的兵力擒殺秋開雨。秋開雨怎麼咽的下這口氣!蕭遙光如果真的是被人一掌打死的,殺他的人一定是秋開雨。除了他,別人沒有這樣的本事。」

  蕭衍憤怒的說:「這個秋開雨,我絕不會放過他。吳有是魔道中人,八九不離十。蕭家人的命不但要蕭寶卷來還,還要秋開雨血債血償。」蕭懿的死使得蕭衍和蕭寶卷公開對立。

  謝芳菲冷汗涔涔的回到自己的房間。秋開雨就是吳有這件事,還有左雲秘密潛進雍州一事,她始終沒有說出來。不管蕭衍對別人怎麼樣,對她一向信任有加,關心備至,猶如兄長。走投無路的時候是他收留了自己。謝芳菲愧疚不已,內心受到強烈的譴責,折磨的她日夜不安。

  謝芳菲終於受不了自己的譴責,心口裡像進了沙,跳一下硌一下,到處不舒服。她懊悔無措之下問容情:「如果一個人良心不安,怎麼辦才好?」這麼沒頭沒腦的問題,容情自然回答不了,問:「良心不安?誰良心不安?怎麼了?」謝芳菲開始沒有回答。可是她實在受不了,熬不住了。

  歎氣說:「我,是我自己良心不安。」容情見她眉宇間時時流露出難以排解的愁悶,問:「芳菲,你因何事耿耿於懷,放不開呢?」謝芳菲垂首搖頭,低聲說:「不是耿耿與懷,是我自己看不起我自己。我明知道不該怎麼做,可是,可是還是這麼做了。為人做事最緊要的東西,我都丟棄了。我大概是瘋了。」

  容情笑著寬慰她:「芳菲,不用這麼自責。你明知道這樣不行,還是這樣做了,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你受了這麼多的煎熬,已經夠了。事情哪裡有絕對的對與錯呢。就算做錯了,人生在世,哪能不犯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謝芳菲依舊愁眉不展,說:「容情,我不知道我下次還會不會繼續犯這樣的錯誤,我阻止不了自己。我試過了,還是不行。這是最可怕的。我心裡似乎欲罷不能。我,我,我大概是瘋了。」

  容情更加的糊塗,什麼事情這樣的複雜。不解的問:「芳菲,我還是不明白。究竟是什麼事情?」謝芳菲想說又說不清楚,掙扎了半天,無力的說:「你還記得上次左雲偷偷和丁老爺密謀一事?我一直瞞著大哥。」容情愣了一下,隨即說:「原來就是這個事情啊。沒有說就沒有說吧,不用這麼自責。你不是已經幫大人順利解決了這件事情。說不說有什麼關係。」關係大著呢。蕭衍如果知道雍州民變秋開雨也參與其中,左雲可能離不開雍州。雍州完全在蕭衍的掌握之下。要殺左雲絕不是難事。

  謝芳菲黯然,搖頭:「不止這些,不止這些。我實在不應該。我怎麼能這樣做!」容情漸漸明白過來,其中牽涉到蕭衍和秋開雨的鬥爭。芳菲夾在中間,左右不安,坐立不是。謝芳菲用手撐住頭,喃喃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心裡很不安,我已經不是謝芳菲了。」

  容情輕撫著她,柔聲說:「不用自責內疚,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你沒有真正做過什麼十惡不赦,不可原諒的事情。就當做沒有發生過好了。」謝芳菲聲音哽咽:「容情,我試過了。可是做不到。」容情拍著她,慢慢說:「我有一個辦法。你只要想,這些事是你自己的秘密,不想說出來,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就可以了。沒有什麼不安的,誰都有不想說出來的事情。」

  謝芳菲柔腸百轉,聽容情這麼一說,稍稍寬解。誰都有秘密。就當成內心深處不為人知的秘密吧。都過去了,徒然折磨自己。她這樣口問心,心問口的一陣調整,果然舒暢了許多。容情什麼都不問,半句責備的話都沒有,一味的袒護自己。謝芳菲感動起來。抓住他的手說:「容情,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我現在沒那麼難受了。」

  容情笑說:「想通了就好了。我以前也有過這樣的事情,鑽進去,就出不來。可是轉個彎,退一步,海闊天空。」事情仍然沒有解決,謝芳菲的內疚暫時算是壓制下來了。但是,治標不治本。

  第六十九章 為伊消得人憔悴

  蕭寶卷得知蕭衍的動靜,搶先派禁衛軍官鄭植來雍州,見機行刺蕭衍。鄭植對蕭寶卷多有不滿,被迫行事。蕭衍為了收服他,親自領他出城參觀自己的兵馬。鄭植中等身材,眼神銳利,給人精明厲害的感覺。蕭衍指著前面正在操練的兵馬笑說:「這些兒郎,鄭大人以為如何?」數萬人馬,齊聲呐喊,殺聲震天,山鳴谷應,風起水湧,聞者令人心膽俱裂。鄭植猶有餘悸的說:「蕭大人這些兒郎,百裡挑一,個個身手矯捷,武藝高強。下官今日大開眼界,佩服佩服。」

  蕭衍帶他來到檀溪邊,讓人搬走遮掩的草木,一艘艘高大的戰艦沿河一字排開,船頭微微翹起來,上面佈滿機關弩箭刀槍火藥等物。蕭衍領著眾人登船,介紹說:「這裡的戰艦只是一部分。我們採用最新的技術,加快船行的速度。外面塗上防火的材料,水火不侵。每艘船上配置三台大型的弩機,可以連續不斷的發射弩箭。艙底是糧草物資,足夠一年半載之用。」鄭植感歎說:「蕭大人深謀遠慮,準備充足。單是這些戰艦,足以傲視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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