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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王茂笑說:「今天趕巧,容情這麼早也來看你了。」容情打了聲招呼,有些尷尬。謝芳菲笑說:「他昨晚照顧了我一夜,還沒有走呢。」轉頭問容情:「春兒呢,怎麼沒見她進來伺候。客人來了,也該倒杯茶。」容情找了一陣,沒有找到春兒,也不在房裡,可能有什麼事,暫時出去了。王茂聽見容情一個晚上沒有離開,笑嘻嘻的看著他,也不說話,眼睛裡全是曖昧。

  容情臉皮薄,禁不住他這麼看著,找了個藉口回去了。倒是謝芳菲坦然自若,視而不見。在一邊說:「你也不是什麼生客,自己倒茶吧。」王茂有心說幾句打趣的話,轉念一想,又怕勾惹起她的傷心事,隨即作罷。只笑著說:「難道我專為了你的茶才來麼。哪有你這麼待客的。算了,算了,你一個病人,也不好慪你。躺著休息吧,我也該走了。」謝芳菲點點頭,說了兩句話,也不留他。

  王茂有一次喝醉了酒,一時口快,將這事說了出來。容情在謝芳菲房裡待了一夜的事情就這麼無聲無息的傳開了。雖然沒有什麼,可傳到後來就有些不像樣,繪聲繪色,有模有樣的。謝芳菲卻毫不知情。

  建康傳來消息,尚書右僕射江祏聯合侍中江祀等朝廷重臣,發動宮廷政變。蕭衍看完消息,放在燭火上燒了,笑著說:「士瞻的話果然不錯。江祏他們打算廢黜蕭寶卷,另立新君。不過這個新君卻爭執不下。江祏要改立蕭寶卷的胞弟江夏王蕭寶玄,而江祀卻堅持要改立始安王蕭遙光。」

  起士瞻笑說:「照這個情況,不用猜也知道,必敗無疑。」蕭衍點頭:「雙方相持不下,走漏了消息。據說是蕭寶卷身邊的那個吳有告的密。蕭寶卷先下手為強,已經誅殺了江祏全族。連親弟蕭寶玄也不放過,成了他的刀下亡魂。蕭遙光不愧是老狐狸,老奸巨滑,事發前就逃離建康了。」

  謝芳菲在一邊忽然說:「蕭遙光也沒有多少日子好活了。他被逼到絕路,一定會孤注一擲,舉兵造反。不過是垂死的掙扎,步上王敬則的後塵。」不要說蕭寶卷,就是秋開雨也絕不會放過他。一定會利用蕭寶卷將他趕盡殺絕。蕭遙光窮途末路,離死不遠了。

  蕭衍贊同的說:「蕭遙光強弩之末,不用放在心上。不過,蕭寶卷身邊的那個吳有,我倒注意起他來。此人見機極快,心狠手辣。不等眾人趕來,一刀先將江祏給殺了。蕭寶卷本來還想留下蕭寶玄的,也是此人一番厲害分析,使蕭寶卷下定了殺蕭寶玄的決心。這個人,心計深沉,不得不防。」眾人點頭。謝芳菲有些不解,秋開雨難道在建康,聽起來很像他的行事風格。可是這個時候,他應該在武當呀。

  謝芳菲吃完飯,從大廳裡走出來,見到侍衛們聚在一塊,交頭接耳的議論,神情緊張,連謝芳菲走近了也不知道。謝芳菲笑一笑,不以為意,人之常情而已。從他們旁邊悄悄的走過,隱隱約約聽到秋開雨的名字。不由自主的停下來。有一個侍衛發現她,眾人趕緊住了嘴,笑著行禮。謝芳菲決定打聽清楚,免得心裡老懸著根線,不得安寧。笑著問:「究竟什麼事情,大家這麼激動。」

  這些侍衛心直口快,沒有任何的顧忌,笑說:「真的出了大事。芳菲小姐沒有聽說嗎?江湖上有個傳言,說秋開雨已經將天乙真人殺了。」謝芳菲猛然退後一步,差一點站不住。其中一個侍衛接著說:「真是可怕的傳言。天乙真人武功蓋世,怎麼會被殺呢。一定是謠傳。」

  另外一個反駁:「那也說不定。這個秋開雨我們是親眼見過的。當年還在建康的時候,他獨身闖進府來,一掌數條人命,地上全是屍體,沒有人擋的住他一招半式。聽說他武功又精進了。別人我不相信,他這個大魔頭,不是不可能。」說著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有一個侍衛又說:「大家還記得臥佛寺外天乙真人和秋開雨的比武麼。那個時候天乙真人就拿不住他。現在,」說著搖了搖頭,眾人一陣唏噓,感歎說:「魔長道消,魔長道消呀。如今都是什麼世道!」

  謝芳菲聽不下去,慢慢的走了幾步,尋了個石凳坐下來。心裡一陣緊一陣松的攪動起來。松的是秋開雨活下來了,這麼多天吊著的心總算松了一松;緊的是天乙道長就這麼死了,容情,容情不知道怎麼樣了,心口仍舊箍起來,越來越緊。撐著頭,無措的坐了半天,手腳都麻木了。過路的丫鬟將她扶回去。謝芳菲枯坐在房間裡更加的難受。她要去看看容情。

  急匆匆的穿過後院,用力拍打容情的房門,半天都沒有人應。更加著急,使勁踹了一腳,房門紋絲不動,腳尖撞的生疼。下人聽到動靜,趕過來,見是她,連忙說:「小姐,容公子一大早就出去了。一直沒有回來。」謝芳菲喘氣說:「他有說去哪裡嗎?」下人搖了搖頭。

  謝芳菲一處一處的找,見人就問。又要出府,守門的侍衛攔不住,驚動了蕭衍。謝芳菲含著淚說:「大哥,我聽說天乙道長他……,容情不知道哪裡去了。」蕭衍明白過來,柔聲安慰他:「不要急,容情不會有事的。你這麼瞎找也找不到。你先回去,我派些侍衛出去。」謝芳菲點點頭,魂不守舍的走回去。慌不擇路,卻來到容情的住處。讓下人將房門打開,坐在桌子邊乾等。容情總要回來的。晚飯也在他房裡吃的,可是,容情還沒有回來。

  謝芳菲等的又燥又累,眯著眼,伏在桌子邊上。迷糊間聽到推門的聲音,驚醒過來。睜開眼,漆黑一片,桌上的燈不知道怎麼滅了。謝芳菲試探的問:「容情,是你嗎?」沒有回答,只聽到腳步聲。站起來,摸索著要點燈。對他房間不熟悉,磕磕碰碰的撞到桌子腳,痛的叫起來。

  容情趕緊過來,扶住她,移到椅子上坐好。一直沒有說話。謝芳菲等的心都焦了,抓住他,低聲說:「容情,你怎麼現在才回來。我,我很擔心你。」容情萬萬想不到謝芳菲會在他房裡等他。冷的心口流過一道熱流,半晌說:「不用擔心,我出去了一下。我已經回來了,沒有事了。」聲音有些嘶啞。黑暗中聽起來分外清晰。

  謝芳菲真心的說:「容情,我做不了什麼,不過,我可以陪著你。我傷心難過的時候,也希望有人可以安安靜靜的陪著我。」容情就那樣站在那裡,沒有說話。謝芳菲不敢提天乙真人的事情。

  謝芳菲睜眼仰看著他,眼光流動。黑暗裡,容情依然看的清清楚楚。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分外的寂寞難熬。他剛受了一場打擊,現在心上人這樣看著他,一點抵抗力都沒有。謝芳菲什麼都看不見,外面星月無光,喃喃的說:「容情,你不要難過,總會過去的。我父母離開的時候,我也很難過,簡直不想活了。可是,還是走過來了。只要熬一熬,總會過去的。」

  容情彎下腰,抱住她,將她的話吞進自己的肚子裡。謝芳菲掙脫不開,又說不出話,全身都被他箍的緊緊。拼命搖頭也沒有用。謝芳菲憋著氣,真的急了。容情忽然停下來。謝芳菲無力的癱軟在椅子上,拼命喘著氣,胸口劇烈的起伏。領口有些開了。待她稍稍冷靜下來,責備的心也沒有了,只剩下滿腔的同情和憐惜。又歇了一會兒,站起來,低聲說:「容情,我要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剛邁步,容情一手扯住她。謝芳菲一掙就掙開了。想了想,回頭笑一笑說:「容情,你放心,我沒有生氣。你也不要擔心了,總會過去的。見到你沒事,我很高興。我走了。」

  容情的聲音沉沉的砸下來:「芳菲,你還是忘不了秋開雨嗎?」謝芳菲驀地停住了腳步。「你忘不了他也不要緊,我總是等你的。可是你,你能不能不將我推開?」容情的音調像是空中揚起的塵埃,虛浮輕飄,沒有真實感。

  謝芳菲沉默半晌,走近他,說:「容情,我配不上你。我內疚,我,甚至自卑。」容情用手摸著她濕潤的眼瞼,歎氣說:「你為什麼一直這麼想?任何人都配不上你,甚至我自己。」情人眼裡出西施。情人眼裡的事物都是主觀亮麗的。說完吻著她的嘴角,一下又一下,永不滿足。謝芳菲遲疑了一下,還是偏了偏頭。容情沒有強迫她。

  謝芳菲緩緩的說:「我一點都不好,我連身子都不是乾淨的。」聲音的餘韻拖了泥,帶上水,沉重艱澀。自己身上滿是泥水,還濺了容情一腳。她雖然不在乎,可是容情想必在意。容情怔住了,想到那天,秋開雨挾持了她,一夜未歸。伸出手,用力抱住她,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說:「我喜歡的是你,不是這些。我喜歡的是你,芳菲。如果因為這個而將我拒絕,我是不會死心的。我連自己都不顧了,還會在意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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