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絲洞38號(101)_衛風

一〇一

　　「三七，這個人，或者是妖，要是入魔……會怎麼樣？」

　　「會怎麼樣？」三七想了想，「這個我也說不好，不過似乎那些傳說裡的魔頭們，一個個都十分厲害啊，但是個個都嗜血嗜殺，挺怕人的……」

　　是嗎？是因為變成魔才變得法力高強，嗜殺成性……還是因為渴望力量，渴望殺戮才入魔呢？

　　我挺迷惘的。

　　「三六還真是重視這個書生啊，為了他這樣焦慮奔波。」

　　我想，如果當時我和李柯遇到這樣的事，我也會……就算要把自己的命換給他，也情願吧？

　　愛，這個字多麼美麗，又多麼沉重。

　　第二十九章挖心掏肺的蛾子

　　上面是寫劄記的那人畫了一個草圖，只有寥寥幾筆墨線，可是這寫劄記的人一定有很強的工筆劃功力，圖繪得生動傳神，爛扇子一樣的翅膀，長的鋒利醜惡的觸角，這不就是那只被拍扁拍黏拍成了蛾子餅的……那蟲子麼？

　　小蜘蛛用一根絲懸掛著蕩來蕩去，然後絲忽然斷了，她就落到我面前的魚盆裡面，我把它撈起來。

　　它一面甩著身上的水，一面問我：「三八姐姐，你在害怕嗎？」

　　「不怕。」

　　我靜靜地坐在那兒等待著，過了良久，敖子恒和鳳宜從靜室出來。鳳宜板著臉，敖子恒則顯得有些神情疲累。

　　我站起來迎上去，「成了嗎？」

　　「已經解決了，不過他一時醒不了。」敖子恒說，「你讓人細心看護吧，我要去歇一會兒。」

　　我點個頭，馬上吩咐小蜘蛛去安排，敖子恒擺手示意不用麻煩，然後就回沉水居去，我站在院門口看他的身影消失在沉水居的院門後面。

　　「三八姐姐，你……那個灰大毛說……」

　　小蜘蛛開始口吃，不過我猜得出來灰大毛說了什麼，要不然小蜘蛛她們也不會特別替敖子恒多做替換衣裳。

　　「別聽他胡說八道。告訴大毛，把我收集的百苓丹取來。」

　　灰大毛過了一會兒取來了兩個木盒子，「師父你要做什麼用啊？」

　　我打開裝百苓丹的盒子，裡面排著兩行一共四個瓶子。瓶子是石頭雕的，觸手生溫。

　　「一瓶給敖公子，一瓶給鳳前輩，一瓶給三六送去，還有一瓶留給裡面躺著的那個書生。」

　　大毛答應了一聲去送丹藥，我又摸出袖子裡那個袋子看看，裡面有那個黑色的卵殼。

　　感覺揣著這個就像揣著一個定時炸彈一樣不安穩，但是又真的很想知道這東西與最近發生的那一連串事件究竟有什麼聯繫。

　　三六和李書生都一直在沉睡著，沒有醒過。

　　晚飯做好了，卻只有我一個人吃。灰大毛挨個去請他們，但是敖子恒說沒有食欲，鳳宜根本不理會，三七不在院子裡，似乎是出去散步了。

　　我也一點兒都不餓，喝了點湯，就去看三六。

　　她還睡著，臉色比原來好看了一些，摸一下手，感覺溫度也漸漸恢復了。

　　愛情真的值得人為它生為它死吧？三六看起來那麼清冷的一個人，遇到愛情也是像烈火一樣燃燒起來了。

　　再去看李書生的時候，他安靜地躺在那裡，似乎是睡著了一樣，不過他的臉色有些青白，呼吸也細弱輕微。

　　我在他床邊停下，猶豫了一下，指尖彈出一根細絲來，從他的脈門輕輕刺了進去。

　　他的血脈已經不是那種黏稠凝固的感覺了，而且那種陰寒的感覺也已經消失了。

　　敖子恒和鳳宜功夫見識都不凡啊。

　　我收回了蛛絲，看著李書生安靜的面容，不知道為什麼這間屋子很安靜，我卻覺得有點心慌。

　　其實他昏迷不醒，又不能說，又不能動。

　　我的惶恐根本毫無來由。

　　我轉身離開床邊，剛走到門口，聽到身後傳來輕微的呻吟聲。

　　我飛快地回過頭來，李書生還躺在那裡沒有動彈，剛才那聲音似乎是我的錯覺一樣。

　　不是……應該不是聽錯。我往床邊又走了一步，果然看到他的嘴唇輕微地顫動了一下，那細微的沉悶的呻吟聲，的確是他發出來的。

　　他的眼睛雖然還閉著，可是能看到眼皮下面的眼珠也在微微顫動。

　　「李扶風？」我準確無誤地記住了他的名字，這對我來說是很少見的，以前的我總是很難記住別人的名字。

　　他的睫毛很長，也很密，襯著有些青白的薄透的肌膚，黑色顯得更黑，像抹了一層黛青。白的皮膚也顯得更白，有如細瓷。

　　他的眼睛微微睜開，即使是這麼小的一個動作，看得出也耗費了他很大氣力才完成。

　　「這是……哪裡？」

　　「這是盤絲洞，我師姐三六帶你到這裡來求助的，你身體裡有一股魔氣，不過現在已經被驅除了。」我輕聲說，「要喝水嗎？」

　　他輕輕唔了一聲，我招一招手，案上的水瓶水碗就一起平平地浮過來，落在我的手上。

　　我不太會照顧人，一手托著他的頭，一手給他喂水，結果一下子倒得太急，水只有幾滴進了他的嘴裡，剩下的都從嘴角溢流下來，把他的衣襟都沾濕了。

　　我耐著性子再喂，這次他嘴巴是張大了，可是又喝得太急，有氣無力地嗆得咳嗽起來，就像一架漏氣的風箱，又劇烈又低微的聲音，聽得人有點不忍。

　　半碗水沒喝進去兩口，都浪費了。

　　對了，我的百苓丹現在倒是可以給他服了。

　　我打開放在一旁的瓶子倒出藥，把藥丸倒在碗裡，用水化開。

　　水成了一種淡紅的顏色，聞起來有種苦苦的香氣。

　　我鄭重地跟李書生說：「這個可是好東西，不能再喝漏喝嗆了。」也不管他神智清楚不清楚，聽懂我的話沒有，反正把這碗水又遞到他嘴邊。

　　還行，這次李書生可能也更清醒一些了，把這半碗摻了藥末兒的水都喝了下去。

　　我把水碗放下，讓他靠在床頭。

　　李書生的目光有些迷惘，他是面對著我的，但是他的眼神好像沒有停駐在我身上。

　　可能還沉浸在夢中境界裡沒有醒透吧。

　　「你是……桃華。」

　　「對，你還記得啊？」

　　我笑笑，李書生記得我的名字，這倒讓我心情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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