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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六


  桐英卻搖頭道:「學畫本就該心無旁物才是。我現在心境沒法安靜下來,就算偶爾畫得得好些,也不得長久地。」

  淑寧見他這樣,突然伸手道:「讓我也畫幾筆。」桐英有些詫異,但還是把手上的筆給了她。只見她另鋪了張畫紙,坐在椅子上慢慢地畫著,過了一會兒,紙上便出現了一枝白描桃花,繪得很細。但卻沒有繡花樣子地味道。

  桐英看著那株桃花,輕輕頷首道:「雖然略顯匠氣了些,不過畫得還算過得去。」淑寧瞄他一眼:「那當然。我曾經在整個春天裡都畫桃花,用功地程度不比你差。」

  畫完最後幾筆花蕾,她放下筆,正色對桐英道:「我從小就沒有畫畫的天賦,從前教過我的先生都是這麼說的。可即便如此,我今天還是能畫出你覺得過得去的畫來。你覺得是什麼緣故?」

  桐英想了想,明白了,有些愧色地道:「你說得對。就算一時不見長進,我也不該灰心喪氣,而更應該堅持練習。當年我學畫花鳥山水,焦師傅也曾要我連畫幾個月的梅花或牡丹,當時我也沒放棄過。現在心境浮燥了。反倒把當初的想法都淡忘了。多謝夫人提醒我。」

  淑寧笑道:「我還記得那時你畫了一個多月地梅花,在我家見了哥哥新院子裡的紅梅。忽然說要畫畫,可讓我詫異得很。」桐英笑了,顯然也想起了那時的情景,摸了摸頭,問:「要不……我現在也畫?不畫梅花畫桃花?」

  淑寧笑著點頭,真個動手幫他收拾畫具,讓他到屋後去畫,卻被桐英攔住。只聽得他道:「光畫花太無趣了,不如添點別的。」然後轉出後門折了一枝桃花回來,插在瓶裡,添了水,放在羅漢床的炕桌上,拉著淑寧坐過去,道:「請夫人坐一坐,讓我照著畫吧。」然後回頭攤紙磨墨,準備各色用具。

  淑甯原本有些摸不著頭腦,現在才明白了:「原來是要我做模特呀?」「你說什麼?」桐英詫異地抬頭問。淑寧忙道:「沒什麼,我記得你原本最擅長畫人物,如今重新拾起來也好。」

  桐英聽了笑道:「可不是?我可是畫了十幾年人物呢,後來才學地山水花鳥,但論最擅長的,還是人物。我還從沒畫過你呢,你就坐著,讓我好好畫一畫。」

  淑寧便笑吟吟地端坐著讓他畫,後來時間長了,也自己畫了一張《桐英畫畫圖》,算是鬧著玩。桐英看看她畫的,又看看自己的,笑道:「不如都拿去燒成玻璃硯屏,咱們各自放在案上吧?你放我的,我放你地,就當是小像。」

  主意是好主意,不過淑寧另有提議:「你說得好像燒玻璃不用花錢似的,照我說,先前修這宅子時,有好些多餘的玻璃窗板,都收在後殿裡。不如找出來,夾著這畫,加了木框與底座,就是座屏了,還是真跡呢,豈不比用玻璃燒出來地強?」

  桐英聽了忙道:「這話說得是,就這麼辦。」

  這兩天短假裡,桐英花了大半功夫去練畫,淑寧一直陪著他,有時給他做模特,有時跟他學幾筆技巧,有時便靜靜坐在一邊做針線。她甚至還曾經坐在盼樓上看書,讓對面望閣上的桐英連人帶樓閣畫進圖中。這兩日裡桐英畫的畫,倒比先前一個月畫的還多。

  到了第二天晚上,他們重新回到正院時,桐英對妻子道:「我覺得日後還是以人物為主的好,畫人物我更有興趣。」淑寧笑著說:「你愛畫哪樣就哪樣,我會一直支持你的。」桐英笑著將她攬入懷中,忽略掉身後碰撞與掉東西的聲音。

  淑寧聽了有些臉紅,桐英卻不在乎地輕聲道:「這兩天過得真快,下回再到休沐日,若沒什麼要緊事,我再請一日假好不好?」淑寧在他懷中點頭。

  這兩天,也不知是巧合還是別人有眼色,不論簡親王府還是男爵府上,都沒人來打攪他們。等小寶、賢寧與實格再不約而同地到貝子府來作客時。淑寧才發現已有兩日不曾見過他們了,只是幾個小子暗地裡看著她偷笑,讓她好生奇怪。

  過了幾天,小寶對她道:「姐姐,嫂子說讓你明日有空就回家去一趟,她有要緊事要和你商量。」淑寧問:「是什麼事?」小寶搖搖頭,賢寧卻插嘴道:「我知道。昨天慶大嫂子來我們家,跟嫂子說了半天話,然後嫂子才對小寶哥說的。」

  李氏?淑寧猶自奇怪著。

  次日回了男爵府,真珍見了大喜,忙叫人去請了李氏與喜塔臘氏來。居然連芳寧都在。淑寧與她們見過禮後,順便問了句:「大伯母身子可好?聽底下人說,她這兩日不在家?」李氏斂了笑容,淡淡地道:「額娘如今身體很好。她在廟裡呢,說是為二妹妹祈福。要吃幾天齋。」頓了頓,她扯了扯嘴角:「自從萬壽宴回來,她老人家就是這樣了。」

  喜塔臘氏聽了。忙道:「上了年紀地人,總愛吃吃齋念念佛的。如今額娘在家也是閑著,我們早就安排好侍候的人了,廟裡的屋子也是乾淨的,就當額娘是去散心。」

  淑寧心中有數,便轉而問候了芳甯地雙胞胎,然後才問:「今兒讓我回來,可是有什麼要緊事?」真珍道:「這事要大嫂子才能說清楚了。是大表妹的事。」李氏忙收起心思,把事情地原委說了出來。

  「前日裡我使人送些時令糕點去康親王府給大表妹,她托那人帶回來的信兒。說是再過半個月,就是老親王的百日了。世子雖沒說什麼,但世子福晉已露了口風。要別房的人都搬出去住。連幾位老福晉,都已定了百日後便在後府隔院另居。為老王爺念經祈福。到時候王府就是世子福晉作主了。表妹夫想著,早日尋好宅子搬出來,也好將他母親接出去,已經叫人留意合適的宅子了。只是他們素來領地俸祿都是歸到公中的,積蓄不多。幸好今年春俸發放時,正趕上老王爺出殯,遲領了幾日。表妹夫留了個心眼,沒把錢交公,如今手頭才有些現銀。連他們舊日的積蓄與大表妹的嫁妝加起來,僅夠買下一處大宅,但要增添家俱用物,發放僕役月錢,給老側福晉請大夫吃藥,再預備大表妹生產的事,就不夠了。大表妹也是沒辦法了,才想向我們借一些。」

  淑寧皺皺眉:「老福晉們不管麼?」李氏歎道:「世子福晉叫人砌院牆,打地是為老王爺祈福的名號,又不讓她們隨意出門,那些福晉們還能說什麼?她們本就是寡婦,就算外人問起,也可以說是為了老王爺守節。」

  芳寧問:「那位世子福晉怎麼敢這樣做?這裡頭可有她的婆婆,她不怕被人說閒話麼?」真珍卻冷笑道:「她本來就沒什麼好名聲了,就算她再孝敬婆母,友愛兄弟,名聲也好不到哪裡去。我看她是破罐破摔了,橫豎她身份擺在那裡,宮裡也不會真把她怎麼樣。」

  眾人對京中之前的傳言,均有所聽聞,都不作聲。芳寧想了想,問:「康親王世子那邊……難道就不說些什麼?我聽說他為人還不錯啊?」李氏搖頭道:「這就不知道了,但大表妹那邊透露,世子極有可能會將王府的產業分一些給兄弟。」

  眾人又是一陣默然,淑寧抬頭問:「他們會帶多少人出府?又打算添多少人手?」李氏答道:「是說大表妹他們麼?大概只有他們一家幾口,加上平日裡使喚地人,還有老側福晉屋裡的人吧?人手是一定要添的,做粗活地,看家護院的,料理車馬的,還有照顧大表妹生產的人。」

  淑寧點點頭,道:「這麼說,其實人不算很多,四進的院子便足夠了,宅子不用太大。使喚的人咱們可以幫忙找,或是從家裡或舒舒覺羅府上調些人去也行。他們要守三年孝,很多地方都不必鋪張,倒是省了不少花用。」

  芳寧道:「其實……如今再找宅子似乎有些太急了,不如等大表妹生了再說吧?免得動了胎氣。」喜塔臘氏卻道:「原本他們夫妻也是這麼打算的,偏偏世子福晉那邊催得緊,而且表妹夫也有些心氣,擔心大表妹生產後,又要坐月子又要調理身體,不知幾時才能動身。」李氏也道:「最要緊的是,老側福晉要是進了那念經地院,想出來就不容易了。」

  眾人互相對視,心知在絮絮父母都不在京中,娘家族人又未必可靠的情況下,他們已經算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了,不然絮絮那樣內向害羞的人也不會貿然提出借錢的請求。於是眾人商量了一番,決定各自回頭與丈夫商議,湊出一筆銀子來。

  淑甯晚上對桐英提起時,桐英很是生氣:「那個女人居然做出這種事!椿泰怎麼也不攔著?!」淑寧忙安撫下他,才慢慢道:「我想著他們在秋俸下來前,手頭都會比較緊,所以該多給些銀子。你說,是給一千還是一千五?」

  桐英想了想,道:「一千就好了,太多了,巴爾圖會憋屈地。不過我們可以在其他地方幫忙。他們不是還沒定下買哪裡的宅子麼?我記得前海北河沿和西牆縫胡同那邊都有宅子出售,雖然舊了些,但收拾一下就能住人。尹總管認得那個經紀,可以壓低些價錢,我叫人捎個話給巴爾圖,讓他買一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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