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平凡的清穿日子 | 上頁 下頁
二〇八


  桐英畫完了梅枝,手上的筆在空中略晃了晃,似乎只是無意識的動作。淑寧看見,猜想他會不會是需要清水,便把那青瓷蓮葉水丞往他右手邊挪了挪。不一會兒。桐英果然將筆往水丞裡沾了沾,瞧見旁邊有白碟子,便在那碟子上頭調了點淡些的墨色。畫了幾枝遠些的枝幹,然後端詳片刻。才用另一枝筆沾了朱砂,點起梅花來。

  他幾筆點成一朵紅梅,有盛開地,有含苞的,也有花骨朵。紅豔豔地佈滿了枝頭。等他點完幾朵花蕾,顏料已用去七八成,他又將剩下的朱砂加水調成淺紅,畫了幾朵背影中地梅花,然後用細筆沾墨勾了花蕊。

  他這裡修修,那裡補補,又再看了一會兒,滿意地點了點頭,待要找水洗筆時。卻看到淑寧捧了筆洗進來,裡頭是剛換上的清水。他愣了愣,瞧了眼案上地東西。笑了:「怪道我今天畫起來格外順手,原來是淑妹妹在幫忙的緣故。看來你我合作得挺默契麼。你連我要用什麼東西、畫什麼顏色都知道。」

  淑寧笑道:「好歹我也是學過畫的。雖說比不上你的本事,卻也知道些皮毛。院子裡的梅花。今天紅得這樣好看,若你只用水墨,未免辜負了它地好顏色。要想畫得精神,自然是要調出最鮮豔的朱砂來。」

  桐英笑笑,又看了一下自己的作品,問:「你覺得我這畫怎樣?」淑寧仔細瞧了,道:「自然是好的,不過與平日尋常見的梅花圖略有些不同。如今的人畫梅,都愛畫出清冷孤傲的感覺來,但桐英哥筆下的梅花,卻開得欣欣向榮,瞧著比真花還要繁茂些呢。」

  桐英笑道:「那梅花若是長在山野之地,在凜冽寒風中傲然開放,自然是該畫出一株瘦梅,孤芳世外的清冷感覺來。但你家這紅梅,生於富貴之家,日日有專人看守照料,若還擺出孤傲清冷地模樣來,未免太過矯情。既是生於富貴,便索性盡力開得繁盛些,既報答了照顧它的人的一片好意,也能得到更多關注不是?」

  淑寧道:「聽你這話,倒覺得這梅花也有心思,更像是個人了。」桐英笑笑:「你不是梅花,又怎知它沒有那個心思?」

  他提起筆,欲在畫紙上題字,卻又住了筆,看了看淑寧,猶豫一下,對她道:「我想給這畫題首詩,但又不知合不合適,淑妹妹幫我看看可好?」說罷便拿過另一張紙,在上頭寫了首詩,遞給淑寧瞧。淑寧看了,卻是一首七絕:「並蒂連技朵朵雙,偏宜照影傍寒塘。只愁畫角驚吹散,片影分飛最可傷。」這詩她讀過,是元朝馮子振地《鴛鴦梅》,但看這詩句內容,她卻覺得很是古怪。這詩與畫格格不入,桐英就算再不擅長詩詞,好歹也讀了那麼多年的書,又是學畫地,對詩詞應該有一定地鑒賞能力才是,照理說應該不會犯這種錯啊?

  難道他是故意的?可這又有什麼用意呢?

  她忽然有了一個念頭,但又不敢相信。抬眼瞧瞧桐英,只見他正微笑著看她,目光溫柔,她心中一動,有些不敢肯定起來。

  門邊地婆子咳了一聲,淑寧皺皺眉,收回了目光。桐英沒理會那婆子的目光,仍舊笑道:「可是不好?淑妹妹有話照直說就是,不必為難。」

  好吧,她就試一試。於是她開口道:「桐英哥用這首詩,卻有些不合適。你畫的梅不是兩枝而是一叢,旁邊也沒什麼水塘,而且梅花都聚於枝頭,而不是在風中吹散。更何況,詩讀起來有些悲了,與畫中的欣欣向榮並不匹配。」

  桐英卻並不在乎,仍舊微笑道:「原來如此,是我錯了,我只是覺得這詩名兒好,便用上了。」

  詩名?《鴛鴦梅》嗎?淑寧忽然覺得心跳有些快桐英又拿過一張紙,刷刷寫了幾句,道:「你瞧這首如何?」淑寧看了,卻是蔡襄的詩:「日暖香繁巳盛開,開時曾達千百回。春風豈是多情思,相伴花前去又來。」

  她心跳得更快了,望向桐英,他仍舊溫柔地望著她,目光中似乎包含著什麼意思。她咬咬唇,瞥了一眼婆子,輕咳一聲,道:「這詩……雖說比方才的更合適,但如今正是寒冬臘月,吹的都是寒風,哪裡來的春風呢?」

  「如今雖然吹著寒風,但冬天過後,吹的就是春風了啊。只要耐心等待,梅花相信春風總會來的。」

  這個……是不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啊?好象轉換了特指的對象?她抬眼望望桐英,見他只是笑笑,低頭不語。她想了想,也低了頭道:「可一到春天,就有無數鮮花開放,那春風還會顧得上這梅花麼?只怕這梅花到時候也會凋零了。」

  桐英輕聲道:「春天的花再多,又怎比得上冬天裡唯一開放的梅花?在整個冬日裡,只有它裝點了這個世間。就算一時不再開花,它仍舊存在著,等待下一個冬天時再開放。春風最是多情,自然不會忘了它的功勞。」

  淑寧心跳得很快,低頭不語。桐英也不再多說,直接提筆在畫上題了詩,卻是另一首:「揮毫落紙墨痕新,幾點梅花最可人。願借天風吹得遠,家家門巷盡成春。」一筆揮就,他落款「茉園主人桐」,然後在荷包裡掏出私章蓋上,對淑寧道:「淑妹妹,這畫送給你吧。」

  淑寧看了一眼,便問:「這詩我好象沒看過,茉園主人……這是你新起的名號麼?」

  桐英卻忽然紅了臉,咳了幾聲,恢復了正常的臉色,才道:「沒什麼,一時心血來潮起的罷了,聽著還不錯麼。那詩是別人寫的,我也不記得是在哪裡見過,如今且借來用用。」

  淑寧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多想,只是鄭重謝過,有些不好意思地收起了畫,忽而瞥見桐英衣服下擺有些破損,便問是怎麼回事。

  桐英不在意地道:「大概是下馬時掛到馬蹬子,沒什麼,回頭補了就行。」他頓了頓,卻又摸了摸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忘了,家裡沒人幫我補呢,只好另換新的了,只是太浪費些,這是上月才做好的新衣呢。」

  淑寧問:「難道你家中連個照料你衣物的人都沒有麼?」桐英苦笑道:「我阿瑪前陣子拖家帶口地回了奉天,如今京中王府只有我和哥哥一家住著,哥哥每日一回家就忙著和嫂子一起哄孩子,哪裡有空理會我?我身邊侍候的人,只有天陽和幾個粗使丫頭,偏那些丫頭針線又不好。」他眼中流露出一種可憐的神色,讓人看了甚是不忍。

  淑甯原想說幫他補上,瞥了一眼門口的婆子,還是沒說出口,只是換了話題道:「哥哥今天是怎麼了?比平時晚了那麼多。」

  桐英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但很快便接上了話:「他大概是有差事要辦吧?最近他們挺忙的,要趕在新年長假前把積下的公文處理好呢。」

  淑寧正想說什麼,卻聽到婆子道:「姑娘,時候不早了,該回去繼續學規矩了。」淑寧看看天色,果然已經滿了半個時辰,望望桐英,有些為難。

  桐英卻笑道:「我看還是先告辭好了,反正今天就是來看新院子的格局,好為你哥哥弄幾幅好書畫來的。回頭你告訴他,讓他放心,我心裡有數,管保叫他滿意。」

  淑寧心知他熟識京中各大書畫名家,這個任務對他而言非常容易,便也笑了,提出要送他出二門。桐英笑著應了。

  兩人正往外頭走,臨近二門時,卻聽得前頭一陣喧嘩,有個男聲道:「我要見你們二姑娘,你們要攔著麼?」周圍的人面面相覷,其中一個年紀大些的上前打了個千兒,道:「五阿哥請往廳上奉茶,小的立刻去通傳一聲。」然後眾人便讓出了道來。

  桐英皺了皺眉,拉過淑寧,後退幾步,避到了樹叢後。

  一七五、心事

  五阿哥走進了二門,才回頭對先前說話的那人道:「我也不是頭一回來了,到廳上去做什麼?府上的太太想必事也忙吧?我直接進去就好。」然後便逕自往裡面走。那人一臉焦急,卻又不敢再攔,只好回頭訓那幾個守門的:「你們怎麼沒把這位主兒攔住?大太太早吩咐了的,你們都不聽!這事兒一個字都不許傳出去,要讓我在外頭聽到一點兒風聲,仔細你們的皮!」

  眾人敢怒不敢言,只得有氣無力地應了。那人又對旁邊一個瘦子道:「你暫且在這裡守著,我回大太太去。」然後便走了。

  淑寧認得那人是二門上的管事,人稱忠叔的,而那瘦子,卻是素馨的小叔叔,勉強算是個副管事。但這些不算什麼,她注意到的是,五阿哥似乎有了些變化,雖然給人的感覺仍然很溫和,卻添了一絲強勢,面上神采飛揚,朝氣蓬勃,再沒有了往日的鬱色。

  正奇怪著,卻聽到身旁的桐英道:「嘖嘖……昨天才回京,今天就……」她這才發覺自己與桐英離得有些近了,對方還拉著她的手肘,忙往旁邊移了兩步,輕輕掙脫開來。桐英也有所察覺,直起了身,摸摸頭,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淑寧這時才發現,桐英其實長得很高大,已經與成人無異了,自己踩著兩寸高的花盆底,還比他矮了大半個頭。回想方才的情形,她覺得有些不太自在,便狀若無事地問:「桐英哥為什麼要避著五阿哥?你與他可是有什麼不對?」

  桐英苦笑道:「哪有什麼不對?他最近可神氣了,又立功又得皇上的嘉獎,人人都對他刮目相看。他如今是貝勒爺。明年春天就要搬進新府裡了。我聽說了他的事,也是很佩服的。」

  「那你又為什麼要避開?」

  桐英猶豫了一下,道:「其實說起來也沒什麼。我在京中幾年。諸皇子中,我與三阿哥四阿哥和七阿哥比較親近。五阿哥往日很少與我們一起玩,只是與四阿哥友好。但近來不知什麼緣故,他忽然疏遠了四阿哥,見了面,也只是虛應故事。看到我們也沒什麼好臉色。所以我便索性避一避,免得尷尬。」

  淑寧有些意外,記得當初第一回見這些皇子時,四五兩位還會一起逛街,前年四阿哥來自己家,還問婉寧是否需要帶話給五阿哥,照理說他們兄弟感情應該不錯才是,而且五阿哥性格溫和,一向與人為善。忽然與四阿哥疏遠,莫非……淑寧想起某位美人,難道是她地緣故?

  她看向桐英。桐英只是微微一笑,似乎也想到了這個原因。他當初在房山時。是知道婉寧的心思的。只是不好說出來。她不由得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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