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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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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英輕咳一聲,小聲道:「我該走了。你多保重,記得用我給你地藥。」淑寧低了頭,輕輕應了一聲。 桐英笑笑,忽然原地踏了幾步,然後朝前走。淑寧領悟到他的意思,便也踩著花盆底跟上了,只聽得他高聲道:「老端今兒是怎麼了?這麼晚還不回來,我不等了。明兒可得叫他好好說明白。」 淑寧偷笑,也跟著正色道:「真對不住,哥哥一回來,我一定對他說,叫他好好給您陪不是。」 桐英爽朗一笑:「算了,我今兒也看過新院子了,該添些什麼樣地字畫,我心裡有數。叫你哥哥放心,管保叫他滿意。只是這個人情他可欠下了,一定要他請我吃頓好的,必須要是京裡一等一的好館子。」說著就跨出了二門。 淑寧道:「是,您放心,我一定告訴他。」她停在二門裡頭,端端正正福了一禮,口裡說著:「您慢走,請恕小妹不能遠送。」桐英擺擺手,往大門方向去了。淑寧瞧了一眼旁邊的周老八,道:「還不快跟上?難道要客人獨自出門不成?馬呢?快去牽。」 眾人都愣著呢,周老八聽了這話才醒悟過來,忙應了聲,招手喚過一個小廝去牽馬,自己追上去了,笑著跟前跟後應承著。淑寧直看到他們消失在轉角,才回過頭來掃了眾人一眼,問:「怎麼不見忠叔?」 眾人你望我我望你,一個機靈些的婆子忙回道:「忠叔有事走開了,三姑娘可是有什麼吩咐?」淑甯自然知道他去了哪裡,只不過是借這話暗示自己並不知道方才發生地事,於是便故意皺了眉頭,想說什麼又沒說出來,轉身回去了。 周老八回來時,滿面得意,別人問他是不是得了國公爺的賞,他便掏出兩個銀錁子來,足有二兩重,眾人都滿臉豔羨。他瞧見方才去牽馬的小廝有些不忿的樣子,便撇撇嘴,從腰帶裡摸出些碎銀,看著大約有五錢左右,丟給那小廝,道:「拿著,別說我一個人占了好處。這位爺今兒心情好,出手也大方。你以後見著他,機靈些,總有你的好處。」那小廝忙換了笑臉,把銀子收了。 旁邊有個十三四歲的小廝問:「八爺,這位爺是誰啊,怎的他可以隨意出入二門,方才那位阿哥我們卻要攔著?」 周老八斜了他一眼:「小子,新來的?」先前那婆子忙道:「周管事,這是我侄兒,因我兄弟病了,便讓他兒子來頂班。今兒頭一回上差,您多幫襯些。」然後又拍了那小廝腦袋一記,要他給周老八見禮周老八聽到「周管事」三字,十分舒心,便道:「不必多禮了,小子看著挺機靈麼,日後定有出息。要說方才這位爺,那是簡親王府的小王爺,正而八經嫡福晉肚子裡出來地金枝玉葉。他與咱家端四爺是發小,常來常往,就是最近兩人都進了衙門辦事,才來得少些。看方才那情形。多半是來找四爺,偏四爺回來得晚了,才沒遇上。這位小爺常來。找的又是三房的爺,自然不能攔著。可方才那位……」 他左右瞧瞧。壓低了聲音,才道:「那位可是皇子,天家貴胄!你們也聽說了吧?咱們家二姑娘,明年選秀,已經內定是這位五阿哥地嫡福晉了。你說這小兩口婚事還未辦。怎麼好見面呢?所以大太太說了,要攔著,請到外頭大廳上奉茶。可偏偏這位皇子是個癡情地,定要進來見二姑娘。我們攔不住,只好管住自己這張嘴,不讓外頭人知道這消息,免得惹來什麼閒話,你們說是不是?」 眾人都點頭,又奉承了周老八一把。他正得意著,冷不防聽到那忠叔回來見到,喝了句:「都在做什麼?!」他抖了抖。忙小心帶笑地湊過去說好話。那忠叔只是「嗯」了聲,愛理不理地。半日才道:「方才大太太說了。今兒就算了,日後五阿哥再要進來。定要攔住了,不然就打你們板子!但是也不可得罪貴人,知道了麼?」 周老八與眾人都心中叫苦,偏忠叔又看都不看,逕自踱進旁邊地屋子歇息去了。是轉換場景地分割線 淑甯回到槐院時,正好看到先前在新院子書房裡監視地那個婆子對崔嬤嬤回報自己與桐英相處地情形:「……姑娘一直在打下手,後來又談了會兒詩詞,什麼花啊風的,倒也沒什麼異處。畫在這裡,您看看。」 淑甯看到桐英送給自己的那幅紅梅圖正在崔嬤嬤手裡,心頭不禁冒火,瞪了那婆子一眼,道:「這是別人送我的東西,你怎麼擅自拿走了?!」 那婆子垂手退後,崔嬤嬤卻淡淡地掃了眼那畫,道:「姑娘生什麼氣?雖說是別人送的尋常圖畫,但到底是年輕男子地東西,姑娘想必也不方便放在自己房中,還是讓老身替你收著吧。」 淑寧不怒反笑:「這位小公爺,往日也是常來的,他畫的畫,我這裡有好幾張,哥哥那裡也有,多一張少一張的,也不打緊。只是您不是在我家裡長住的,若是要替我收東西,又打算什麼時候交還呢?」崔嬤嬤頓了頓,有些嚴厲地望了淑寧一眼。淑寧卻仍是微笑著:「不過嬤嬤也是一番好意,自從您來了,我學會了許多東西,心下實在感激。只可惜您是外祖母的人,不能在親戚家裡久住,不然我把所有東西都交給您,心裡也放心哪。對了,我屋裡還有幾幅古畫,都是男子畫的,也值幾個錢,嬤嬤是不是也一併收了去?」 崔嬤嬤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卻是老身逾越了。往日也聽說過這位小公爺的畫好,今兒卻是頭一回見。只可惜老身不懂這些,還是請姑娘自己收好吧。」 淑寧笑笑,望了邊上的冬青一眼,她忙走過去小心接下,退下去了。 院中一時冷了場,淑寧微笑著對崔嬤嬤說:「嬤嬤,離晚飯還有些時間呢,我該練些什麼?」 崔嬤嬤木無表情地道:「今兒姑娘可晚了不只半刻鐘,怎地送人送了這許久?」 淑寧眯眯眼,笑道:「方才送客出二門時,正好見到五阿哥進來,我就避了一避。嬤嬤,我這麼做對不對?」 崔嬤嬤略皺了一下眉,道:「自然是對的,只是府上怎麼總有男客進二門?也未免太不講究了。」 淑甯沒理會,又繼續道:「後來人走了,我見二門上的人少了幾個,問了才知那裡地管事不知何故走開了,但他是大房裡的人,我也不好過問,便回來了。只是這一耽擱,就晚了些。」 崔嬤嬤輕輕頜首,道:「這倒罷了,姑娘原是個玲瓏心肝地人。」 淑寧笑笑,轉了話題道:「太陽都要落山了呢,嬤嬤,我該練什麼?」 崔嬤嬤輕咳了聲,才道:「請練練坐下地動作吧。」 淑甯應了聲「是」,便大大方方地走進屋裡,練起了坐姿。 晚上過了飯時。端寧才回來,早餓得不行。淑寧忙忙張羅了他的晚飯,他匆匆塞了幾個餑餑下去。又喝了碗熱湯,方才放慢了手上地動作。等吃飽喝足。端寧捧著一碗熱茶在書房坐下,才對妹妹道:「今兒可忙死我了。忽然來了一堆要翻譯的公文,都是急件,我們五六個人做得天昏地暗,才做了七成去。明兒一早還要繼續,午前就要上交地。聽前輩說,年前少說還得這麼來上兩三趟。」 淑寧道:「既然這樣,我就叫廚房多做些點心,專挑容易存放、味道好又能充饑的幾種,哥哥每日出門都帶上一包,就算回來晚了,也可以先填填肚子。」端寧忙說:「這法子好,多做些。我也可分給別人吃。」淑寧笑著點點頭。 接下來端寧就象平常那樣,問起妹妹今日做了些什麼。當聽到桐英特意過來找他,卻沒等到人只好先走的事時。他臉色有些古怪,又仔細問了妹妹當時地細節。聽完後。忍不住笑駡:「臭小子!」 淑寧奇怪地問是怎麼了,端寧笑道:「那些公文來時。他就在兵部,另一位筆貼式還跟他說過今日要晚歸。他根本就知道我不會那麼早回來,裝什麼糊塗啊?」他頓了頓,似笑非笑地望著妹妹:「莫非,他跟你說了什麼話,我是聽不得的?」 淑寧臉上有些發紅,嘴硬地說:「怎麼會?他就是來聊了些家常小事,看了看你地新院子,畫了幅梅花,然後就走了。」她見兄長一臉「我才不信呢」的神色,臉更紅了,忙起身道:「不信我這就把畫拿給你看。」說罷果真轉身回房,將那幅畫取來給端寧看。 端寧光看畫當然看不出什麼不對來,便把它隨意放到一邊,見妹妹神色有些緊張,似乎挺寶貝那畫,心中有數,便道:「這畫畫的是我院裡的梅花,不如掛我那兒吧?」 淑甯一時緊張,脫口而出:「可這是桐英哥送我的……」她看到端寧眼中地戲謔之色,耳朵都紅了,忙住了嘴,低頭不語。不一會兒,卻聽得端寧輕歎一聲,摸了摸她的頭,道:「傻丫頭,在哥哥面前有什麼好隱瞞的?我不會貪了你的東西去。」 她很是不好意思,忙拿過畫回房去了。端寧一臉笑意地望著她遠去的身影,心中隱隱有些發酸,但又很快平復了下去。 晚上,淑寧又睡不著了。她翻來覆去地,索性爬起床來,就著月光翻開了那幅紅梅圖,回想起今日與桐英的對話。 桐英看來果然對她有些意思,不但暗示會去求指婚,還為增添自己說話的份量而做出許多努力。她不知道對方是幾時開始對自己有了這種心思,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喜歡這個人。但想到自己面對桐英時,心底冒起的那種古怪感覺,似乎也不是完全地無動於衷。 桐英是宗室,若要求指婚,也是在皇帝、皇子、親王郡王挑完秀女之後的事了,若他果然立下大功,或許可以再提前一點,但無論如何,也比自己指望落選更有把握。對於目前的她而言,桐英地確是很理想的對象,又是相識已久地,彼此都比較瞭解。 但她對桐英地家庭情況也多少知道一些,那是個比伯爵府更複雜的大家庭,充滿了女性間地鬥爭。她真的願意嫁入這種家庭,卻經歷那種可怕的鬥爭麼?更何況,當中似乎還夾雜了兄弟間的權利糾紛。 打住打住!她到底在想什麼啊?桐英付出了這麼多,她首先想到的居然是那麼現實的問題嗎?太對不起他了! 淑寧打了自己一巴掌,雖然不算重,卻也在深夜裡發出一聲輕響。外間的素馨模模糊糊地問了聲:「姑娘怎麼了?」她忙道:「沒什麼,打蚊子而已。」素馨嘟囔幾聲,便沒了聲響。 淑寧松了口氣,望著那圖,心中暗歎:兩輩子活了近四十年卻從未碰觸過男女感情的自己,面對桐英的付出,是否真的能付出同樣的感情,回報對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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