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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不過這樣一來,淑甯對欣然更佩服了:她怎麼就能一邊很悠然自在地過著精緻的小姐生活,一邊料理著那些令人討厭地瑣事呢?我是第二天的分割線

  那拉氏差了丫環去請佟氏與沈氏去商議事情,說是急事。佟氏先一步到了,卻聽見那拉氏正在吩咐吳新達說:「……叫人去問他們家街坊鄰居,他們家裡都有些什麼人。妾室通房之類的是一定要知道的,還有為人品性、家風作派,都要一一打聽清楚。我只給你三天時間。第四天我就該給人答覆了。記住了?」吳新達應了,那拉氏看到佟氏來了。忙讓他退了下去。請佟氏坐下。

  佟氏好奇問方才是要打聽哪家的事,那拉氏歎了一口氣道:「我們老爺在兵部裡交好地一位老大人。受託來作媒,想要求芳丫頭為妻,可那個人不是京裡的,我們不知道底細,只好先虛應著,等打聽清楚了再作決定。」

  佟氏有些吃驚:「近幾個月怎麼總有人來向大侄女提親?咱們可是還在喪中啊,何況大侄女當年的事也鬧得……」那拉氏又歎了一聲:「可不是嗎?上次是那人官職差些,人又太沒剛性,這一回看著還行,只是又不知道根底。」

  佟氏忙問:「是哪戶人家?如果是京外的人,只怕不知情也是有的。」那拉氏搖搖頭道:「雖然人是外地來的,卻也在京中住了些日子了。姓王名旭,是兵部新晉的一位主事,品級不高,但人很年輕,只有二十三歲,聽說是從底下一步步升上來的,算得上是年輕有為了。父親生前曾官至遊擊將軍,家世倒也不算太差。雖然他沒有明說是否知道芳丫頭的事,可聽那老大人地口風,應當是知道的。」

  佟氏一聽,也不說話了。如果是知情的,還肯來提親,應當是真有誠意,怕就怕那個王旭有別地盤算。

  這時沈氏來了,妯娌三人互相致禮後,再度落座。沈氏問起請她們來是為了什麼事,佟氏把方才的事簡單地說了一遍,沈氏冷笑道:「大嫂子可別輕易相信了,這個姓王地多半是圖大哥地勢,才想來結親的。如果咱們家能幫到他還好,萬一他攀上了別地門路,或是前途有些妨礙,只怕會一腳把大侄女踢開,連理由都是現成的,只說他原不知道大侄女的事就行了。這種人卻也不是沒見過。」

  那拉氏沉默著,這便是她不肯輕易答應的原因了。雖然芳寧不是她生的,但好歹看著她長大,實在不忍心看到她一輩子沒個好結果。

  她低著頭沉思,冷不防聽到佟氏一陣輕輕的咳嗽,抬起頭來,只見佟氏說道:「其實大嫂子的決斷,我和四弟妹都是信服的,也知道大嫂子絕不會委屈了大侄女。只是她畢竟是你的女兒,婚姻大事,就不必問我們這些做嬸嬸的了。」

  那拉氏頓了頓,笑了:「可是我的錯了,把話岔得這麼遠。請你們來,其實是有另一件事。」她坐直了些,臉色有些嚴肅。佟氏與沈氏對望一眼,都正襟危坐。

  「其實這是二房那邊傳來的消息。」那拉氏道,「先前侍候過老太太的翠英,昨夜裡沒了。」

  佟氏吃了一驚:「雖然一直聽說她是病著的,但只是瘋病而已,怎麼會突然死了?」

  沈氏不說話,嘴角微微露出一絲嘲諷。

  那拉氏歎息一聲道:「具體詳情我是不清楚,侍候翠英的小丫頭,如今就在底下人的茶房裡休息,她是從城外走了幾十裡地來報信的。老二夫妻倆實在是太恨心了,竟然叫人用塊破席子把人一卷,天一亮就運出城去丟在荒地裡。那小丫頭無處求助,只好徒手挖了個坑,把翠英草草埋了,再到咱們府裡報信,求我們把人好好安葬了。」

  佟氏用帕子稍稍掩了嘴角:「這丫頭倒是個有情有義的,但翠珍那邊怎麼也不傳個信回來?她們好歹還一起侍候過老太太呢。」

  「如今老太太不在了,二房是二弟妹掌家,翠珍只能陪小心罷了,哪裡敢真的觸怒她?更何況,她與翠英原本就有不和。」那拉氏喝了口茶,道:「如今請你們來,就是想商量一下,翠英的後事怎麼辦?如果我們替她辦了喪事,只怕二房會多心。再來,就是那個小丫頭,她當初是跟著二房出去了的,可她這一回去,只怕性命不保,我實在是不忍心。」

  佟氏與沈氏都沉默了,半晌,沈氏先開了口:「後事是不能大辦的,只怕連正式的法事都不能有。既是在城外的荒地,索性就地燒了,把那骨灰收好,送到水月庵去超渡一番吧。如果要埋,庵後就有墳地。」

  那拉氏不說話,佟氏也開口道:「翠英本就是老太太的丫頭,光是看在老太太的份上,就不能讓她死後連個牌位都沒有。這也算是孝道了。那小丫頭的事雖然有些麻煩,但也不是沒法可想。雖說是二房內院裡的事,可如果涉及國法家規,身為兄長和一家之主,大哥都有權說話的。二哥一家雖分了家,卻還是咱們府裡的旁支不是?」

  那拉氏稍稍舒了舒眉眼:「三弟妹說得是,那丫頭身上都是傷,只怕平日受過不少打罵,再打可就要出人命了。雖說主子打奴才是常有的,但畢竟傳出去名聲不好,何況那小丫頭原也曾在老太太院裡做過粗活。我們老爺做大哥的,總不能看著兄弟犯錯不是?」

  她略想了想,便已定了主意,叫了管家娘子進來如此這般吩咐了一番,派了人分別跟小丫頭出城尋翠英的遺骸和送信給二房。

  她在料理這些事的時候,佟氏只是微微笑著看,而沈氏則面無表情,低著頭看手裡的帕子。

  等管家娘子退了下去,佟氏才說出明天要回房山別院的話。那拉氏留她,她便道:「如今我們有了個莊子,不像從前無事可做,正是春播的時候,我們爺不放心,想要回去盯著。大嫂子也知道,他平日最是看重這些的。因此只好辜負大嫂子的好意了。」那拉氏無法,只好應了。沈氏對著佟氏淡淡一笑。

  一二五、春閑

  春暖花開,花園染上了青綠的顏色,山邊水邊的柳樹嫩綠嫩綠的,顯得格外可愛。林子裡的桃樹李樹都開花了,紅的白的一大片,遠遠望去,如彩色雲霞一般。

  淑寧站在觀瀾亭裡,望著那片林子,再一次深深感到自己起的「枕霞閣」之名名副其實。

  回過頭來看蔡先生,他正在看自己前一天下課後回去寫的幾幅字。不一會兒,蔡先生輕輕點點頭,道:「寫得還不錯,但有幾個字寫得不太好。」他指著其中幾個筆劃繁複的字說:「寫得有些緊了。我知道這些字難寫一些,但你太心急了,應該從從容容地把一筆一畫都寫清楚。寫字好比做人行事,著急是沒用的,面對難處,更應該從容以對。」

  淑寧點頭受教,然後當著他的面又把那幾個字寫了十來遍,直到蔡先生點頭表示滿意了,才放下了筆。

  蔡先生到了房山別院後,漸漸覺得日子好過,衣食無憂不說,每日只需下午上兩個時辰的課,其餘時間都由自己支配。這裡青山綠水,又是大好春光,蔡先生便在閒暇時出外走走,無意中發現花園後山的另一面山腰處,有一個小寺院,連兩個小沙彌在內通共不到十個人,那主持卻是個名不經傳的得道高僧,偶爾與之下下棋、談談天、聽聽經文,蔡先生得益甚多,漸漸地也去了些貪戀俗名的心思,整個人平和多了,仿佛又回復到初入伯爵府任教時的蔡芝林,連帶地書畫琴藝的境界都有所提升。

  蔡先生發現了自己的變化後,便知從前是鑽了牛角尖。許多事也看開了,加上淑寧雖然天資比不上他原本一直看重地婉寧,卻也不是朽木。人也勤勉,待自己十分尊重。便安心留下來過這悠閒的日子。張保、端甯與蘇先生等人也漸漸覺得他是個可以結交的人,閒暇時常請他去喝茶談天。

  閒話少提。話說今日上課地內容本不是書法,而是畫藝。蔡先生要教淑寧畫魚。他先是在紙上畫了四條不同形態的魚,然後又一筆一筆地慢慢畫了一遍,一邊畫還一邊講解筆法。這才讓淑寧照著畫。他道:「這只是基本形態罷了,先學這些,明日再學四種,等你把基礎學會了,再談其他。要畫好魚地靈動之姿,光是臨慕是不夠的,要去看活魚,這裡四周都是水,水裡有魚。你休息時便去看那魚的動作,必會有所收益。」

  淑甯應了,便開始照著那四條魚的樣子畫。蔡先生在一旁不時地指點一二。不知過了多久,卻突然聞得「噔噔噔」的腳步聲。淑寧抬起頭來一看。卻是賢甯從淩波台那邊沖過來了。他一看到姐姐朝自己瞪眼,連忙道:「我已經寫好五十個大字了。姐姐不信問楊先生!」

  淑甯望過淩波台,果然那位新請來教導賢甯與小寶地楊先生無可奈何地點點頭,小寶則是不服氣地撇撇嘴,繼續埋頭寫他的那份。

  淑甯知道楊先生曾與兩個弟弟約好,每寫完五十個整齊的大字,就放他們去玩兩刻鐘,這也是為了督促兩個頑皮鬼靜下心來好好學習而採取的無奈法子,不過就目前看來,收效不錯,起碼兩隻皮猴的字已經有模有樣了。

  賢甯見姐姐點頭,忙歡呼一聲,向前跑兩步,又回頭不好意思地向蔡先生行了個禮,這才飛奔而去。他穿過臨淵閣往樹林方向走,丫環雨歌半路跟了上去,又有兩個十五六歲的小廝走到林子邊的石頭上坐著,以備萬一。

  賢寧最近迷上了樹林子裡的小鳥,早有心要叫人幫他抓上十隻八隻來玩,但父母兄長聽了姐姐的話,都不肯答應,只許他在林子裡玩,但一定要有人跟著,而且不能爬樹。不過除此之外就沒別地限制了,所以賢甯很開心地在在每次兩刻鐘的休息時間內跑到樹林裡追小鳥、抓蛐蛐、挖蟲子,越發滾成了個泥猴。佟氏本來很有意見,但淑寧卻覺得,小孩子應該在保證安全的情況下適當「放養」,既鍛煉了身體,又能快快樂樂地享受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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