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南詔王妃·寵妃 | 上頁 下頁
一一七


  「可惡的銀翟,他竟然這樣威脅你們……」瓦兒急促地喘息,連咳不止。

  於是,迫於無奈,她只得躺回塌上,卻睜大雙眼望著飄蕩的帷幕,眼前浮現的全是冀哥哥的影子。

  筱水心思複雜,伏在桌上反轉難靜,翟對瓦兒的愛昭然可見,讓人羡慕嫉妒,她該跟師姐一樣嗎?可是現在翟好似不在宮中,他去哪了呢?

  又過兩日。

  頤華宮,前庭一色的水磨青石地平整寬闊,綠樹成蔭,寬闊的大廳中氣氛較上次更加凝重。

  這次到場的除了四位元老,還有當朝各部重要官員。王爺招他們來的意圖先是略有所知,在看到王陵中的石碑文後,莫不大吃一驚,刹時議論紛紛。

  銀翟雙眸掃過全場,堅定不移地宣佈自己的決定,並且將接下來的朝政事務一一安排委託,如佈置遺囑一般,讓人心驚肉跳。

  「眾所周知,大王自小與郡主感情深篤,本王也相信,郡主定可以讓大王早日醒來,重掌朝政!」他的態度那般堅決果斷,黑眸中投射的光芒那般剛毅不屈。

  老尚書無力地再次勸道:「王爺,此事定要慎重啊!」

  夏世聰幾乎要發怒,「王爺可知如此做法,簡直是賭徒的行為,而賭注卻是整個王族血脈與銀氏王朝!王爺若真是忠肝義膽,義薄雲天,為何不為大局著想?」

  銀翟露出不易覺察的悲傷,一閃而逝,而後淡淡一笑:「各位對銀氏王朝忠心耿耿,銀翟感激不盡。但是此事銀翟不想再做二想,在我眼裡,能救醒銀冀才是大局。他是真正的君王,只要有一絲機會我便要去賭,何況誰說一定會賭輸?喬太醫,你說是嗎?」

  喬雀雙膝跪下,聲音沉沉:「王爺……」

  郭太傅仍不可置信,「王爺,這賭注未免太大,即使郡主不進王陵,大王也會醒來的。王爺,切不可冒險犧牲自己啊!」

  銀翟墨眉微揚,嘴角笑意更加淡然,「喬太醫,你告訴他們,若是郡主進去陪伴大王,大王是否會很快醒來?」

  喬雀一一看過夏世聰等,以前所未有的肯定語氣道:「是,我告訴大家。這七八日,我一直在細細觀察,大王昏迷對外界事物一無所知,但是只要聽到瓦兒郡主的名字,大王的脈搏就會跳動快速一些。可見,郡主對大王的影響力多大,若是由郡主親自陪在大王身側,再配合治療,我有七八成的把握,大王可以在半個月內醒來。」

  銀翟暗中吐了口氣,誠懇道:「大家都聽到了?接下來的日子就依靠各位了!」

  「王爺……」老臣們哽住,心潮起伏,其他官員互相對視,多少感慨堵在心間。

  「至於本王……自小命硬,你們不必擔心,沒那麼容易死掉的。」他輕描淡寫,笑得瀟灑,言談間仿佛已超脫了一切,「不過,你們必須答應,本王浸泡雪水池一事代為保密,不要對外透露。於公,若不軌之人探得消息只怕引出禍端;于私,本王並不願意讓大王與郡主知道。」

  「臣等遵命。」誠懇的聲音低而嘎啞,這一刻,夏世聰與在場所有人才切實完全地體會到,銀族王朝有多麼優秀的子孫,真正地值得他們付出畢生精力,不遺餘力地為其效忠。所有人跪在這位年輕的王爺面前,恭敬地磕上三個響頭,以自己的行動表達最高的誠意。

  此刻在他們心中,這位從前讓人疑惑懼怕的冷酷銀翟——已是位真正的值得他們崇敬的銀暝君主。

  70、情義代價

  夜幕降臨,杏黃的紗幔被微風揚起,微風陣陣吹得珠簾輕搖。

  推門走進,房內的水磨青石地面平整深遠,安靜無聲,在夏夜裡泛著些許的涼意。

  瓦兒躺在軟塌之上,呼吸淺淡,已經安睡。小臉上依稀仍見斑駁淚痕,黛眉輕顰,愁顏未泯。

  銀翟輕步走到塌前,黑眸帶著無限深意注視她嬌好的容顏,留戀幾許,心有萬般不舍。緩緩蹲下,伸出手指想去撫摸她沉靜的臉龐。此時此刻,他們近在咫尺,觸手可及,他可以肆無忌憚近乎貪婪地注視她,決心要將她的樣子牢牢印在心底。

  事實上,前塵往事,痛苦歡笑,她的一切早已刻入心底,再不可磨滅。

  清雅的眉眼,淡靜的唇角,秀眉間卻有道清晰可見的褶皺。夢裡,心不安,情未斷,來回徘徊的是俊雅淡然的身姿,他溫柔的呵護,不悔的諾言,成了最暖人心又最難忘卻的甜蜜與痛楚。

  「冀哥哥……」忽然,她嘴角一動,聲音低不可聞,一顆晶瑩淚滴從眼角沁出,頓時如烈火般灼痛了銀翟的心。

  銀翟緊張地看著她,她只囈語一聲,又陷入深深淺淺的黑暗昏睡中。良久,見她沒有動靜,他才悄悄俯過身去,修長的手指輕柔無比,一一撫過她緊蹙的眉心,清涼的淚珠,再緩緩下滑移到那尖削而小巧的下巴,反復摩挲,滿眼心疼。

  「翟。」一個飽含複雜的聲音響起。

  銀翟手指一收,迅速將眼底熱情的狼狽一同收起。剛才太過沉浸于自己思緒,以致都未發現有人進屋。回頭,筱水站在幾步之遙處,一瞬不瞬盯著他,目光心傷、失望與痛楚。她努力隱忍自己的情緒,看過閉目靜躺的瓦兒一眼,顫抖著低聲道:「她服了藥,睡著了,根本不知道你待她如此。你既然這麼愛她……為何不讓她知道?」

  銀翟撇過頭,看起來很冷靜,聲音卻沙啞得厲害:「她知道又如何?不如不知。」

  看他那樣,筱水無法不激動,抑制不住出口道:「看來你真是愛慘了她,連告訴她的勇氣都沒有。不過,你說得對,告訴她又如何?她心裡只有冷君,你帶給她的除了傷害還有什麼?她不會相信你,更永遠不可能愛上你!」

  他頃刻間面如死灰,跟身上雪白綢衣一樣,白得觸目驚心。

  筱水一見,疼痛緊緊擢住了她的呼吸。她慌忙上前,匍匐在他膝上,手指捉住他的襟袖,後悔道:「翟……我不是故意要這樣說你,我只是……只是不願意再看到你為了她獨自黯然,你這樣子,我好難過……」

  「別說了。」他低頭撫了撫她的長髮,浮過愧疚,「其實你說得對,她永遠不可能愛上我。」

  「翟……」筱水滿眼濕潤,眼中泛起隱隱清光,昂首抬眸。

  銀翟微微一笑,黑眸掠過塌上女子秀麗的容顏,眸光潛靜,聲音也淡淡:「她愛的只有銀冀而已。但是,正是他們,讓我知道了什麼是真正的愛。我現在心中有愛,你說,我還需要什麼呢?愛……在我心中,讓我坦然,這已經足夠。」

  筱水捫心自問:是這樣的嗎?愛在心中便已足夠?翟明明為瓦兒拋棄了堅冷、狠硬,愛已直滲進骨血,他又如何能做到將這深沉的愛說得淡若清風?多年來,自己並不貪心,只求能呆在翟的身邊,可因為瓦兒,他們的距離越來越遠。翟已無心,那麼以後,他的人還會回到自己身邊嗎?

  「翟……」她對他的話似懂非懂,強烈感覺到今日的翟完全脫胎換骨,再沒有從前冷血殺手的影子。

  銀翟扶她起身,輕聲道:「筱水,我要拜託你一件事。」

  「你說,筱水一定去做。」

  「我要你明早就出發,出宮去找旋。」

  「找師姐?」

  想到方旋,銀翟眼中仿佛有道犀利的閃電無聲劃過,他放開筱水的手,筆直的身軀上有一種壓抑,深吸了一口氣,道:「旋在宮外的所作所為……我都已知道。你若找到她,定要勸她,勿再錯下去。瓦兒是個善良寬容的女子,希望她可以原諒旋。」

  筱水抿唇,沉默一會才慎重點頭,「我答應你。」

  「謝謝你。」銀翟沉聲道,他反身重新回到塌前,目光一落到瓦兒臉上,再也移不開。

  「筱水,你先出去好嗎?我想跟她單獨呆一會。」

  筱水緊咬貝齒,滿嘴苦澀,心中狠狠地一酸,眼中的淚禁不住便落了下來。銀翟卻沒轉頭看她一眼。她抓緊水袖,眼底掠過冷芒肅殺,然冰冷如斯的神色卻在抬眸時微微一斂,然後懷著一腔分不清是傷感還是嫉恨的心情走出房間。

  明月穿窗,月光似水,幽幽鋪瀉一地。

  銀翟重新半跪在軟塌前,明日一早,他便要入雪水寒池,生死未知,或許能撐過三日,或許……沒有前路。其實,他並不若表面那般自信淡定,但,至少能為她與銀冀做些什麼,縱然是死,他又何懼?

  平素的俊容總是清冷中顯露倨傲,令人不敢仰視,此刻他薄唇浮現淺淺笑容,原本嚴邃迫人的星眸流露出深不可測的情意,埋藏在心底的全部愛戀毫無保留地傾瀉而出。

  「瓦兒,無數個對不起,無數個謝謝你……」他握住她的手指,笑容逐漸淒迷,眸底神采卻是動人,「今夜,可能是我最後一次如此在你身邊……無論你是否聽到,請你以後好好珍惜自己。你這般纖細柔弱,卻那樣堅強勇敢,銀冀需要你,我相信你可以救他,以後也會好好照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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