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南詔王妃·寵妃 | 上頁 下頁
一〇三


  「銀冀!」

  「真相竟是這樣……」銀冀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汗濕黑髮,心絞難忍。

  沒有理由,亦無需調查,即使有多少恨意相隔,他毅然肯定地相信了翟的每一個字。

  「別動!」翟反手一帶,手指如流星,點上他身上幾處穴道,然後火速運功,帶著熱流的掌心對上銀冀的太陽穴。

  房內氣溫逐漸升高,房外喬雀與侍衛久不見裡面動靜,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夜更深,天空烏雲被風吹動,明月不見,地上只見宮燈閃爍。

  片刻之後,翟收回雙掌,銀冀雪白中衣被汗浸透,黑眸中藍光隱退,氣息平和了許多。

  翟撇過頭,思緒有點矛盾混亂。剛才的瞬間,見他一副被刺激到就要立刻死亡的狀況,他竟不假思索以師傅密傳的真氣為其度身。他進來的目的不就是要殺了他,讓他死麼?為何可以一償夙願時卻心潮湧動,泛起有他一樣的疼痛?

  無法坦然面對銀冀感激探究的眸光,翟將視線投向層層帷幕,低沉道:「我並非救你,也無法救你。但是,你現在還不能死!」

  銀冀從「王子」真相的震驚中努力平靜下來,當翟溫熱的雙掌緊貼他的穴位時,當源源不斷的真氣貫入紊亂虛弱的身體時,他的心真真切切地熱了,詛咒的疼痛都逐漸散開,不再難熬。

  「對不起……」銀冀出聲,三個字包含千言萬語。

  翟嘲弄地想笑,哼出聲:「哼!銀岳王定然沒想到——他親手挑選的兒子今日要承受亡命詛咒之痛。這就是報應!我不報,天也要報!」

  銀冀答得虛弱而無奈:「是,報應。」

  如若父王未曾調包,如若自己不是君王,如若……命運不是這樣安排,他想,江山、富貴他都可以選擇不要。可是,如若命運不是這樣安排,他又怎會陪伴瓦兒成長?與瓦兒相知相愛?如若是翟與瓦兒一同生活在王宮……

  他重重顫抖起來,呼吸重新變得急促。

  瓦兒,內心最深最重的名字,相思入骨卻無法相思。待得明日生辰平安過去,他縱然熬不過後天,也定然要見見她嬌俏的容顏。

  同一時刻,翟也想到了同一個名字,這個名字讓他渾身血液急速變冷,黑眸迸設出陰寒光芒。

  「不!這種報應也絕不能由那個蠢女人承擔!」他突然怒吼出來,清楚聽到自己的聲音,鐵青的面色上血液逐漸退去,變得如同銀冀一樣蒼白。

  紅瓦兒——近日只有此名掠過心口,除了不能割卻的憤怒,還有更多難以言預的疼痛。

  冷血無情的他好象……非常非常在乎那個叫紅瓦兒的女人,他真的好象……愛上了她。

  銀冀聞言,直接從椅中驚起,糾結著眉逼問:「什麼意思?什麼意思……」

  翟一雙薄唇抿成直線,眼睛死死對著他。

  銀冀突然暴躁吼出:「什麼意思!你說的是什麼意思!……」胸口劇烈地起伏,眼中藍光閃過,他像黑暗中的猛獸重新被激怒,「你若再傷她一根頭髮……」

  「啪!」重重的拳頭擊中暴怒中依然英俊的臉龐,翟的拳頭咯咯作響,注視銀冀嘴角淌下的血絲,黑眸中眯出危險的寒光。

  銀冀沖上前,欲抓住他的胸口卻被再次揮上一拳。該慶倖,此時兩人手中沒有劍,但兩人發紅的眼睛已在撕殺。

  「銀冀,我很懷疑,你到底愛她有多少?」翟聲音輕得可怕,「我更懷疑,她怎會蠢得願意為你去死?」

  「你說清楚……!」銀冀不斷告訴自己,控制自己要冷靜,冷靜。惟有冷靜,才能做好事情。

  翟眸子眯得更細,「你其實比我更冷血!中咒者最愛之人的血可以修煉成藥,你利用她的愛……讓她去找須烏子,你還能在此演戲!」

  銀冀僵立,半晌不動。他一定是聽錯了!一定是!

  可是,翟的表情那麼嚴肅,眼神那麼憤怒,看起來是真的……不,不是的!翟恨自己奪走了他的一切,他想報復自己呢,所以拿瓦兒來報復……拿瓦兒來報復……銀冀陡然抽畜了幾下,潮水般的恐慌緊湧而至,淹沒了他的思緒與理智。他嘴唇抖動得語不成聲,語氣堅定如冰:「你休想……再傷害她……!」

  「傷害她的是你!讓她去送死的也是你!」翟霸道宣誓,再一拳猛然揮去,銀冀粹然偏頭,及時躲過。

  這位年輕的君王伏在案上,詛咒漫天蓋地地席捲著他,他從未如此深刻感覺——驚恐、絕望……他想自己可能真要死了!他可以不在意她的清白,但在這二十五歲生辰的前一夜,他卻好害怕以後不能守護自己的所愛。

  「瓦兒……翟……」他努力咬著他們的名字,生命中最重要最不能割捨的兩個人。

  翟停在半空中的拳頭顫抖不已,狠狠壓抑自己不再上前救他。

  銀冀努力想挺直脊背,然無能為力,他閉眸喘息,腦海翻轉著零碎的片段,混亂中抓住幾個重點,虛弱道:「我怎捨得傷她……我用生命來愛的女人啊……我怎會傷她?倒是你……誰跟你說的?你絕不能再上她半分……」

  翟面色驟變,想起方旋說話時的表情,頓時神志全然清醒。明白了一切。

  銀冀努力上前靠近他,越來越快地感覺體內流失的氣力與溫度,他恐怕真活不過明日了。還有太多事無法放下,他必須得完成,否則死不瞑目。

  「翟……」

  翟眼神複雜,看著銀冀終於抓緊自己的手,他抓得那樣用力,修長的手指緊到骨節全白。而他每喘息一口,翟竟也似感覺到同等疼痛,這難道就是所謂的兄弟連心麼?

  「翟……你我今生終是兄弟,我欠你的……來世還。但是……請你答應我……」銀冀消瘦的身軀搖搖欲墜,翟本能地回握他,給予支撐的力量。銀冀盯著他的眼睛,懇求著說:「請答應我……我若死了,無論如何要讓瓦兒……讓瓦兒好好活下去!」

  翟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座僵硬的雕石,以生命愛著一個女人的銀冀怎可能讓她陷入危險?

  「她對我只有恨……」翟喉頭哽咽,聲音沙啞,「你若死了,她定會隨你去。所以……你最好還是選擇自己活著,而我……不願意這樣失去報復的目標。」

  銀冀深邃的黑眸靜靜地瞅著他,眉頭聚攏好久好久,然後慢慢鬆開,蒼白的嘴角浮起一抹幾不可見的輕笑:「原來……你也愛她。那麼……一定要讓她好好活著……無論是因為愛還是恨……她那麼年輕美好,即使我不在,我也只希望她好好活著……」

  恍然被人看透,翟壓抑住心口疼痛與怪異,肯定地點頭:「我答應你!讓她好好活著!」

  兩雙極為相似的黑眸一舜不舜地對視,血濃於水的情分盡在不言中。

  此時,誰也無法說恨,因為即便是恨,也恨得難以冷血入骨,即便是痛,也痛得感受相通。

  「好……」銀冀頓時吐了口氣,大量殷紅的血液沿著嘴角滾滾而出。他放開翟的手,左手探進自己被殷紅滴灑一片的前襟,剛掏出某物遞與翟的手中,房中猛然傳來一陣聲響,隨後是翟焦慮急切的嘶吼聲:「來人!快來人!」

  一片混亂的腳步急匆匆沖進門,御前侍從一見倒在地上的君王,手中配刀立刻逼上翟的脖子。

  喬雀領其他太醫慌忙將君王抬上金塌,緊急搶救。

  大門敞開,帷幕飛舞。

  翟看向塌邊,眼中隱現憂慮。他略過頸前寒光閃爍的刀鋒,低首打開手中某物,那是一封信。信被打開,「詔書」兩個字赫然出現,黑眸速掃全文,白紙黑字,鮮紅玉璽王印均讓他震撼難抑。

  這是年輕君王的遺詔,他竟已早做好安排,遺詔曰:……本王久病難愈,若有不測,銀暝江山由銀氏子孫銀翟繼承,滿朝文武將全力輔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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