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南詔王妃·寵妃 | 上頁 下頁
六七


  如此倒好,若他真利用自己來打擊冀哥哥,她甯死不願。可一思及冀哥哥對自己的出現與眼盲都表現淡漠,一反常態,又滿心苦澀黯然。究竟是一個月不見冷了情,還是看透了惡人的陰謀故不在乎?瓦兒閉眼尋思,面色苦楚。

  仿佛看出他的心思,翟扳正她的臉龐:「還是冀高估了自己?」

  瓦兒不偏不倚,任他揪住下巴:「所以,你弄瞎了我的眼睛,希望看到冀哥哥痛苦?」

  「你是希望他痛苦呢?還是不痛苦?」翟的臉上已沒了任何表情。

  瓦兒皺起眉頭;「他若痛苦我只會比他更痛。啊……」下巴被人揪緊,淡淡的秀眉立刻打了死結,她吸了涼氣,「惡人翟,你是嫉妒冀哥哥麼?嫉妒他有這麼多人關心,這麼多人敬仰……啊!……雖然我不知道你跟他有多深的仇恨,但……你這樣折磨我,打擊他……你的心……必定痛苦的日子……更長……」

  斷斷續續將話說完,下巴已然發麻,手指印清晰地浮現。瓦兒小小的嘴唇顫抖了幾下:「你雖傷害我……但是打擊不了我的心……更打擊不了冀哥哥的心……」

  翟眼神淩厲,深目一轉勾起唇:「或許還該告訴你一件事。」

  瓦兒屏住呼吸,心口狂跳,聽他語中陰冷笑意,隱約有寒氣逼身,不祥之兆。

  溫熱氣息吐在她的唇邊,聲音低沉如絲:「你可知為何銀冀不但未抓我,還讓我與你同處一室?」

  瓦兒渾身僵直不動。

  他凝神定看,話含笑意更低更濃:「你可知道……銀冀已將你許給了我。」此話乃肯定句,而非疑問,瓦兒嬌軀劇震,猛然睜眼:「不可能!……」堅定過後,立刻被鋪天蓋地的眩暈襲上額角,眼前更加黑暗,仿佛永遠沒有天日。

  「怎麼?不信?」

  「不可能。……」話語漸已無力仍是堅決不已,瓦兒拼命搖頭,滿眼金星,「不可能!冀哥哥……不可能那樣做!」

  翟伸手固住搖晃的小腦袋,很滿意看到她失去冷靜的樣子,揚唇譏誚:「有何不可能?滿朝文武,君王婚典,他又親耳聽到自己的舊愛與一個男人這段時日發生的事情,那麼多人可以作證,你覺得……他為何不能將清白有染的你許給我?」

  血液凝固在唇角,面頰,四肢,心臟停止了跳動,唯一的意識就是將現在的處境拼湊起來,構成了一個自己無法面對的現實——就因為這些原因,冀哥哥就這樣把自己許了人?她絕不相信……

  她胡亂抓住他的手,指甲再次深陷他的手背,聲音呢喃無力:「我……昏倒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你……說了什麼……」冀哥哥怎可能容下一個劫持自己又侮辱自己的惡人?除非此人身份……

  腦海全是混亂,某種模糊的猜測一閃而過,只覺頭越來越重,耳朵開始嗡嗡作響,眩暈再次襲來。咬住牙根,她不再若一個月前那個衝動的小姑娘,她抽著涼氣,等待他的答案。她想證明……這一切是幻覺,都是假的,是他騙人的!此人惡劣不堪,他不能傷到自己,不能!他亦不能傷到冀哥哥,絕對不能……

  冀哥哥,若是真不顧兩人情分,冷然將自己許了這樣一個人,那是否代表他的心……真的受傷了?

  門外清風陣陣,樹影飄搖,房中隱隱月光,幽暗沉靜。白袍身影孤絕,目光迥然直落她不堪一擊而強自鎮定的蒼白面容,清晰道:「我只是告訴他——我們之間的關係而已。」

  薄唇抖嗦,滿腔恨意怨結於胸,她憤然:「該死!我……和你無任何關係……」

  「是麼?好象是沒啥關係,不過你我同塌數日,你讓我抱過,親過……」

  「混蛋!」手指不受控制朝他臉上抓去,他頭一撇,靈巧閃過。

  淚珠隨著咒恨顆顆滾落,化為冷冽的冰露。

  「呵呵。」翟輕笑出聲,看她如此,心情極好,偶爾不經意竄上心頭的抑鬱迅速被揮去,不見蹤影,「現在,你信了?」

  瓦兒閃著怒火的眸子準確對上他的眼,眼中不見光明,目光卻灼灼如烈火:「你……究竟跟冀哥哥有何關係?」

  翟手指一緊,倏地放開她,起身臨床而立,身姿挺拔愈發孤寒,沒有溫度的聲音與月色詭異融合:「你覺得呢?」

  瓦兒靜默,某種預感幾乎蹦出嗓子眼,於是猛烈咳嗽緊追其上,她刹時彎下身子咳得眼淚滾滾而落。一手撫胸,一手不可置信揪緊床單,心內不斷大聲否定自己的猜測。

  不可能!絕不可能!太妃奶奶說……二十多年前跟冀哥哥一同出生的小王子已經夭折了,一出生就夭折了……冀哥哥在這個世界上永遠不可能有第二個銀氏兄弟了,即便將來真有與冀哥哥長得相似之人,也只是巧合……巧合!巧合?

  瓦兒身子一癱,氣力驟然全無,她向來心思單純又極其粗心,從來不去主動去思索什麼,若非最近遭遇太多,她仍然懵懂無知,不可能將天南地北、天壤之別的二人聯繫在一起……冀哥哥是世間的鳳凰,此人是陰暗裡的蛇蟲,冀哥哥是白日的太陽,此人是黑夜的孤星……他們兩個怎麼可能會有關係?

  翟笑意殘酷,薄唇低吐:「我也姓銀。」

  他也姓銀……金星驟然閃過一片,瓦兒微張起小嘴,意識再度沉入無底的黑暗。

  銀翟凝視她軟軟倒下的身子,黑影沉沉,一切情緒墜入萬丈深淵便被淹沒,她在他無聲而複雜的目光中連呼吸都變得微弱。他的嘴角不再上揚,驀然感覺一種陌生的疼痛,如流星刹那閃過。

  月光漸暗,屋子只余清風,他將她扶正躺好,將錦被拉至那的下巴,望著眉心緊蹙的蒼白小臉,心頓時如深湖之上陰雲蔽日,濃霧彌漫,露出白雪皚皚的巍然冰峰,青影水光,冷峻面容中保持慣有的冷冽,然這冷冽中卻有著難解的沉痛。

  夜半無人,宮中一片清冷,紅燈搖曳無聲,巡邏侍衛的腳步聲遠遠響在苑牆之外。

  「我也姓銀……」銀翟負手而立,院中清冷的氣息撲面而來,衣角飛揚,孤淒颯颯,依稀有風搖翠葉的輕響,反而更襯得四周寂靜,叫人連呼吸都清晰。

  雙手不自覺握拳,多年經歷一一浮過眼底,在無人瞧見的最深之處,只剩孤寂。他手指往腰間一摸,玉蕭橫出,放於唇際,卻沒有出聲,僅是維持這樣一個動作,似有遲疑。良久,他仰頭看天,天上繁星閃爍,璀璨星光拉出一道寬闊天河,遙遠深燦,無邊無垠。

  「我終於站到了這裡。」銀翟低喃。

  夜涼如水,身上縹緲白衣如穿梭風中的雲,被夜風撫動,卻有難以出塵的沉重。繁星當空,誰能知哪一顆能照耀自己,孤身而來,似家非家,似故非故,終將何處去?

  46、隱情內外

  頤和宮,梁上燈籠高懸,將紅柱照得分外亮堂。朱門懸彩,金玉生輝,處處可見喜用的彩帛,無一不在提醒這是什麼日子。

  然絲樂之聲已不復見,夜深人靜,蟲鳴不聞,本該是喜慶洋洋的君王寢宮卻氣氛凝重。數十枝紅燭一齊點然,微風自窗外透進,燭光搖曳,室內一片通明。霜鬢白須的老太醫半鞠著身站在離金絲塌丈餘處,愁眉深鎖,雙手攏在袖口之中,似在緊張,似在猶疑;另一太醫也是恭立塌旁,灰暗眼眸中疑雲層層,還有兩位太醫正在屏風外的長案上查閱泛黃的書籍,面色同樣疑惑擔憂。

  金塌上有一人,臉頰蒼白,五官英挺如昔,只是雙目緊閉,烏黑睫毛覆住深眸,靜靜躺在那裡一動不動,仿佛沉睡。眉宇間的不安帶著深沉痛楚的褶皺不容人忽視,他像深陷噩夢難以自拔,又靜得可怕。

  結實的手臂一次次被太醫輕抬,手腕的脈搏也被探過數次,每把一次脈,老太醫白色的眉毛就要皺緊幾分。

  東方白露,晨曦染上天邊,大地漸見光明。柔和光芒自窗戶映進,光影淡淡,紅燭已燃燒怠盡。室內幾位太醫眼中佈滿血絲,案上的書籍已成堆,卻無他們想要翻閱的東西。

  「太妃娘娘駕到——」守衛的宮人刻意壓低嗓子輕聲報導。

  太醫們立刻理理衣服,恭敬迎在門邊。

  珍太妃滿臉憔悴,病容不掩,被人一路摻扶著跨進門檻。摻扶之人一左一右,正是前日披上喜服做王妃的月容與安然,她二人也是玉面緊繃,擔憂的眼神自進門就飄向屏風後的金塌。

  「臣參見太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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