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南詔王妃·寵妃 | 上頁 下頁
六六


  冀哥哥,冀哥哥……你是因為早料到這點,一開始才拒絕我麼?我真傻,怎麼會傻得在此任由惡人利用,反而害了你我?我該一直相信,天底下誰都可能傷害我,拋棄我,惟獨冀哥哥是永遠真心對我好的……

  瓦兒牙一咬,猛然同時甩開他們的手,聲音清晰有力:「今日大王婚禮,瓦兒只是回宮而已,並無擾亂之意……請大王繼續……」頭一暈,在大家的怔愣之中,她小腳往後踩空,淡黃色的身子如一團雲球滾落下去。

  45、恨有多深

  大約是說這句話用盡她全身力氣,在小腳踩空的瞬間,來不及驚呼就腦子一轟,暈了過去。所以她並不知道當自己急速滾落之時,有兩個男人同時飛身去接她,快如閃電般的彈躍起落間,他們已交手數招。翟最後內力一聚,與銀冀對接過掌,銀冀被震開好幾步,嘴角微有血絲溢出。

  「大王!」

  「大王……」

  「大膽!」

  群臣個個大駭,臉色驚變,夏世聰突喝一聲,騰空而起,不顧銀冀緊蹙的眉頭,提劍直逼懷中攬住昏迷人兒的翟。翟抱著瓦兒迅速旋身,驚險躲開,嘴角撇著一抹冷笑,朝銀冀看去。

  夏世聰長臂伸過只見白色劍光格外刺眼,帶著森森寒意直逼翟,翟眸中同時閃現殺意,卻不再動身,只緊了一下手臂,更加用力扶住瓦兒的腰肢。瓦兒渾然未覺,額頭被日光曬得冒出冷汗,身子軟軟靠在他的肩頭。翟眉梢輕挑,嘴角笑容若有若無,只消一眼卻讓人不勝寒意。

  見大王受傷,夏將軍親自護駕,所有侍衛全都亮出兵器,連同隱在百米之外的弓箭手也悄然拉開了弦。翟依舊笑容飄忽,眸子越來越冷,目光定定,直落在那個一身金色王族喜袍,嘴角掛著血絲的男子。銀冀冷顏抹去嘴角血絲,看了眼昏迷在翟懷中的瓦兒,淩厲的黑眸刹時被擔憂和風暴注滿。

  「住手!」見夏世聰的劍就要落下,尊貴的君王抬手大喝,又一陣心絞隨之侵襲,讓他的筆直站立的身姿不由自主地彎了一下。

  銀色的面具,面具下的男人鎮定自若,黑色的眼瞳裡是分明的嘲諷。銀暝第一大將軍的劍尖直指向他,在距離他不到半分之處陡然停下,若非武功高強擅長用劍,這疾猛的劍勢恐怕無力收住。翟知道此人可能想取自己的命,至少這位夏將軍是要當著大家的面擒住自己,可惜他並不想跟他鬥。他低頭,注視瓦兒緊蹙眉頭失去意識的樣子,不經意抿起了唇。

  銀冀的目光從翟的臉上再落到瓦兒臉上,想起近段時間他們倆同吃同住……甚至同寢之事,心口又酸又痛,苦楚並存。

  翟抬起深邃的眼眸,仿佛可以看透他的內心,薄薄的唇角含著勝利的得意,愈發將瓦兒緊密懷抱。

  夏世聰本就惱怒,見他絲毫不把自己放在眼中,甚至對大王的威信一再挑釁,當下根本顧不了大王遲遲未決此人的心思,手腕一翻,劍光又閃了過去,這次,劍直逼的是翟面上的半邊面具。銀光、劍光交錯並現,晃得人眼刹時眨了一下,眯了起來。待大家睜開眼睛時,寬闊空曠的大殿廣場盡是倒吸氣的聲音,然後是詭異的沉默,連風都靜止了,一時間特別安靜。

  夏世聰睜了睜眼,浦文侯在衣袖中的手指頓時握起,浦月容和夏安然在喜帕下對看一眼,張開的小嘴不可置信地忘記了合攏。好一會後,朝臣開始騷動起來,唯有兩張極為相似的男性面孔互相對峙,他們的黑眸同樣閃亮,神色卻是各不相同。

  待瓦兒再次有知覺時,已是第二日夜晚。

  窗外月色如水,透過紅漆窗櫺明明暗暗灑入些花影,瓦兒睜開眼睛,面前只有全然的黑暗,不見半絲朦朧白光,心下判斷此時該是夜間。四周寂靜,仿佛這空曠的世間只有她醒著,這樣安靜的躺著,迷茫,些許的恐懼陡然在黑暗中滋生,纏得她心中緊澀。

  「冀哥哥……」聲音衝破喉嚨,輕如蚊鳴,卻讓屋子的門被人打開,極輕但極熟悉的腳步靠近床塌。

  「冀哥哥……?」腦子像被閃電照亮,又猛地清醒過來,這腳步聲分明是她最不想見到的惡人翟。難道她還沒有回宮?難道她……只是做了一場噩夢,夢見冀哥哥娶了月容和安然……

  是夢,幸好只是夢……

  瓦兒捏緊錦被,重新閉上眼睛,覺得噩夢讓自己渾身虛脫,仿佛從閻羅殿上走了一遭。

  清風不問人間多少愁怨,流年拋卻,自在夜深幽色間淡淡穿繞流暢。明月高懸,星光點點潑濺了天幕,院中花間草木清香萬里,宮廷雄偉的屋角高高與天幕交接,堅硬冰冷,隱約映著星光,不甚寒意。

  門扉敞開,月華如洗,寒照長夜,清輝落影悄然覆上地上。

  翟緩步走進,黑眸中帶著無盡的幽涼深黯。他動作極慢,幾乎沒有任何聲音,坐下,注視月光輝映下看到的淡淡面容,恍惚若思。沉默一會,他輕揚唇角,嘲諷的語調千年不變:「怎麼?明明醒來了,卻還要逃避現實麼?」

  這絕對是耳鳴,錯覺!她沒有醒,沒有什麼現實……瓦兒睫毛輕顫,被中的小手緊絞在一起。

  「這裡是王宮,難道不想知曉你在昏睡期間發生了哪些事情麼?」他不緊不慢道。

  瓦兒仍然閉眼,身子突然輕輕動了一下。

  「今日已經三月十六。」翟看得分明,輕輕吐出這句話。

  瓦兒身子明顯抖動了一下。

  翟冷笑,笑意不及眼底,大手往被中一探,略帶冰涼的手指壓住她的一雙小手。瓦兒哆嗦著避開,不料那手指扣得死緊,根本不需要蠻力,就讓她無法招架。

  咬著牙根,她又試著抽了抽,覺得他握得更緊,似乎在隱忍著又無比堅定,心中一松,隨著他掌心的溫度,她的手慢慢不再掙扎。

  掙扎何用,這個男人從來任意妄為,難道在王宮之中她也無法翻身麼?瓦兒睜開眼來,睫毛微濕,仿佛是淚意。

  「發生了什麼?」既不是夢,何必逃避?瓦兒將嘆息深埋,問話中語調平靜了不少。

  翟注視著她,低聲答:「你應該最想知道銀冀與那二妃如何吧?」

  冀哥哥……月容與安然……心底的悲傷泉湧而上,幾乎滅頂的淹沒了她,隨之而來的是幾近絕望的孤獨。她的冀哥哥終於娶了別人,而她被放在這黑暗的一角,仿佛已被遺忘。可是,她怎能相信?怎能相信冀哥哥真會棄自己於不顧……

  然而,若非不是棄自己於不顧,這王宮之中又怎會讓惡人翟安然留下,甚至呆在自己身邊?惡人翟明明知道自己最在乎這個婚典,還偏要如此刻意提出,這人生得怎樣一顆鐵石心腸,難道非要看到自己心成死灰鮮血淋淋才肯甘休嗎?一陣劇烈咳嗽連連溢出胸腔,瓦兒猛然用力掐進他的手指,不顧一切地將指甲戳進他的手背,翟不以為意,她無法掙脫只好吃力地支起雙肘撐起身子,試圖坐起來。

  好不容易坐直身子,只聽翟冷漠如水的聲音響起:「銀冀豔福不淺,婚典連慶三天,昨夜、今夜和明夜都是他的洞房花燭夜。」見她面色蒼白,神色驚顫,他接著道:「真是可惜,這三夜之一……本有該屬於你的吧?」

  字字如利刃,一寸寸挖噬瓦兒的心。縱然她死抓著「要相信冀哥哥」,可是心在昨日聽到冀哥哥說的話時,已紛亂如麻,疼痛不堪。此時此刻,不知是否幻覺,隱約聞到宮中喜慶禮樂之聲,似嘲諷,似癡笑……

  「惡人翟,你為何要如此刺傷我?我前世欠你的麼?」淚水不期而至潸然滑落,一旦流淚便再也不能控制,瓦兒一邊俯頭低泣一邊狠狠咬牙問他。連日來緊緊壓著的那根弦,斷了,弦絲如刃,抽的心腑生疼。啾啾清鳴的夜蟲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悲哀憤怒,悄然收斂回聲息,黑夜裡一片寂靜。

  翟定定注視她,揚起的嘴角逐漸僵硬,他眼神清冷:「你不是欠我的,而是欠他的。」

  不知泣了多久,瓦兒終於抬起頭來,吸吸鼻子,發現心口痛得幾近麻木,這會連說話都不知道是什麼語調。夜色落在了她迷蒙無焦點的眼中,使那雙眸帶著令人沉墜的沉痛幽深,還有,一種無奈的哀淒。

  「你跟冀哥哥有仇?」這是她猜測已久的事,可是,既然有仇,又為何能住進王宮?莫非他又欺騙自己,這裡不是王宮?

  翟的聲音又寒了幾分,讓夜的空氣刹時凝結成冰。

  「仇!」

  瓦兒定住身子,半晌仍探不出這個字的涵義,顫聲問:「什麼仇?所以借我來打擊冀哥哥麼?」

  翟眯起眸子,看她臉上唯一的紅色,兩眼腫得厲害,淚痕猶濕卻記能清醒問出這些問題,下頜一凜,道:「你還沒我想像中的笨。」

  瓦兒垂下眼睫,苦澀不已:「如此利用我,你成功了麼?」

  翟手指陡然握緊,目光如劍:「跟我想像有點出入。」手指輕挑起她的下巴,審視淚跡斑斑的小臉,眼眸眯得更深,在她唇邊低低吐出:「難道,是我高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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