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那海蘭珠 | 上頁 下頁
一六八


  「你不說話我可就當是默認了?」他表情極其平淡,慢步拉近著與我之間的距離。

  下一刻,我還來不及掙扎,他的一隻手已經加入了力道卡在我的咽喉處。我想推開他的手,卻被他釘死在一棵大樹幹上。我完全沒有辦法反應,就像是被鼠夾卡住雙足的老鼠,忍人宰割。

  「說!真正的玉兒哪兒去了?」他的表情變得暴虐無比,隨時都能要了我的命。

  「玉兒?」我幾乎就快失去思維能力了。

  「裝傻在我這裡可行不通,真正的海蘭珠呢?」多爾袞此刻的火焰凝聚著,熊熊燃燒在眉宇之間。

  「我給不了你答案。」因為連我自己都沒有答案。

  「她死了,是不是?你扼殺了她,是不是?」他的五指幾乎嵌進了我頸部的動脈裡,血液完全靜止在他用力的瞬間。我已無法呼吸。

  他站在原地不動,加緊著手上的力度,欣賞著我咽氣前的恐懼。

  沒料到我的淚腺在極度缺氧的情況下居然還能反應,我不想就這麼死,八子還留在宮裡呢!我費盡全力,原以為萬事俱備,卻意外的在這一刻要功虧一簣嗎?死我不怕,只是我不甘心!

  一顆淚珠滴在多爾袞的手上,他像是被滾燙的熱油燒到一樣,瞬間地抽回了手。

  「咳咳——咳」能呼吸的感覺真是恍如隔世。我感覺自己的肺都要鼓暴了,怎麼都覺得吸入的氣不夠用。

  多爾袞懊悔地倒退數步,矛盾地盯著大口換氣的我。

  這樣的他讓我突然明白了一些潛在的真相。他口中的『玉兒』怕是指得就是真正的海蘭珠,蒙語『哈日珠拉』——海蘭珠就是玉之意。

  我們互望著,僵持著。這種狀態是我做夢也不會想到的——多爾袞與真正的海蘭珠?難道他就是吳克善送進宮那幾口箱子內的秘密?

  「你究竟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我內心對多爾袞潛在的恐懼此刻瘋狂地叫囂著。我並非才嫁到盛京一天兩天,這個男人居然沒有任何蛛絲馬跡。他若不是超然灑脫,便是居心叵測。

  「我要一個答案,沒有答案我就要一個結果。」此刻的多爾袞真得很像是個來自地獄的惡魔。

  「我出現時海蘭珠就只是我一個人,所以我給不了你答案。」他若找我索命,我又該找誰來給我個公道?

  「那我就要結局。既然她消散了,你出現了,那你就代替她去吧。」多爾袞眼神落在遠遠的一片密林之處。

  「你什麼意思?」

  「那片是圍場的虎林,皇上最喜歡在裡面狩獵了,娘娘不如也親自進去感受一下吧。」他說了殘忍的話,居然還優雅地做了個「請」的動作。

  「精明如你,不會不知我若是這麼死了的後果吧?」我怒視著他嘴角的冷笑。

  多爾袞「哈哈」大笑了起來,好不愜意,「後果?你是指皇上傷心欲絕,還是後宮拍手稱快?這些與我會有關嗎?」

  「多爾袞,你——」

  「怎麼?覺得突然了?可是對於我而言已經很對得起你了,至少我唯一一次下毒的對象是八阿哥而並非是你,否則你的命早就結束了。」他一副等我頂禮膜拜的表情。

  「是你?!」我步步走近他,用盡全力甩出的一巴掌打掉了他所有的得意。

  他臉上瞬息變化,動手拖拽我上馬,我的反抗對他而言就像打在身上的細雨一樣無足輕重。

  我被他撂到馬背上,他跨上馬一陣奔馳。顛簸的馬背衝撞著我的胃部,血從我鼻孔中不斷滴落,又被勁風吹打到多爾袞白色的朝服上。

  這一刻我感覺自己不再能呼吸,仿佛置身真空的世界之中,窒息著體膚之痛,神經之痛。

  以為自己就這麼會死去,多爾袞卻適時拉我側坐馬背之上,那一瞬間我只能無助地喘息著,完全忽視了自己衣衫盡濕的後背貼在他的胸前。

  「天聰二年的二月,第一次出征察哈爾,我也是在一片雨林中初次遇見你。當時你倔強地不肯上馬,我也是這麼強拽你來我身前。十年後的今天我把那個錯誤原封不動還給你,就讓我自己親手招來的禍再親手了斷了吧。不論你是不是真正的玉兒,卻註定要你來替她走完至盡頭這段路。你去吧,不用牽掛,八阿哥隨後就會追上你。」多爾袞輕細的耳邊低語卻是宣判著我的死刑。

  他自然放開圈在我腰上的手,另一隻手輕輕一送,我整個身體帶著慣性跌落踢騰的馬蹄邊,濕冷的泥地撞擊著我的每一寸肢體。

  多爾袞宣洩似地發狠打下數鞭,以最快的速度徹底消失了。

  我深深望住那個背影,完全吻合的背影,嶽托遭難那夜秘密約見賽陽的背影。真以為自己是經歷了一場噩夢,怎麼會是多爾袞,居然真得是多爾袞?還有那個真正的海蘭珠!怎麼會是這樣?這場玩笑老天難道還沒開夠嗎?賠上我一條命難道還不值得收筆?

  無論如何我不能現在死,八子還在皇宮裡,如今再加上一個多爾袞,八子就更難活了。

  我掙扎著起身,四周只有風吹著樹葉「唰啦啦」的聲響,小雨還在慢慢灑落著。完全辨不清東南西北,天上連顆代表方向的星星也沒有,更不知出口在哪裡。我要如何走出這片虎林?又有誰能來救我一命?

  我茫然地在黑暗中胡亂摸索著方向,時不時轉身查探身後的動靜。因為我明白虎不同於狼群,虎都是單獨獵食,並非群攻,而且多以背後撲食。

  每走一步都是在考驗我的生命力,寒冷深入骨髓,疼痛如影隨形。我數著步子逼自己強撐下去,不是不想放棄,只是每當感覺熬不下去了就會望見八子在悠悠車裡「咿咿呀呀」地叫著。

  終是走不下去了,我捲縮著蹲到地上。好疼!也好累!

  「嗷」一聲撕開天的虎吼,我還來不及反應,一個巨大的黑影已經由背後直撲而來。完全避無可避,我知覺反應地用雙臂護住頭部,等待著慘狀的發生。

  更快的什麼東西自我正面頭頂飛過,接著響起慘烈的虎叫聲。我懼怕地慢慢睜開眼,轉過頭卻見黑暗中廝鬥的兩隻成虎。

  我不敢遲疑,一個猛身站起來想逃離這「戰場」,可是艱難的步子才邁出,我已經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頭重腳輕,我的世界天旋地轉著。

  我明白不遠處兩隻老虎已經分出了勝負,敗的那只逃走了,而贏的那只正沖著它的食物——我,慢慢走來。

  一片暈眩中,我勉強睜開眼,那只老虎已經站近身側了。我以為它會迫不及待地直接享用美食,可是它卻只是昂首地立在一旁,圓睜著雙眼也在看著我。好熟悉的眼睛,一樣的薑色花紋,同樣的眉心一撮特異的白毛掩蓋著「王」的標記——戈礫?我伸出手想摸它,它卻不開心地退後避開了。這麼彆扭的性格,難道除了戈礫還有他虎?

  我瞬間安下心來,不得不再度閉上眼,對抗著暈眩。戈礫安靜地守在身邊,不動也不叫。我的意識越來越輕飄,根本不清楚自己究竟是醒是夢,是生是死。

  我似乎聽到除了風聲,雨聲之外的聲音。

  「邡步把她放到我背上,你快去找葉布舒把馬車駕過來,他在林尾破口處。」

  十分熟悉又令人安心的聲音,我辨不清是否已經活在自己的幻覺世界裡。

  「海蘭珠——」有人在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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