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那海蘭珠 | 上頁 下頁
一五五


  「聰明。」皇太極倒是保持著一貫的自信。可是我的心已經被提起了,因為沒有女人會願意自己的丈夫奔赴戰場,即使皇太極永遠如此成竹在胸。

  皇太極帶著八旗親王貝勒以及阿哥們兩天后開拔撫安堡。他走之後我的心便莫名不安起來,總感覺什麼災難也許正在迫近;於是我對凡事都直覺過敏,謹慎異常。

  可是接下去的日子卻過得極其平靜,宮內人人一如往常地生活著。八子活得近似個冬眠動物,大多的時間都在睡覺,餓了便會哭鬧兩聲,有時醒來一下,便睜著大眼睛東張西望,不久又自己睡去了。

  因為我並沒有奶水,至今八子都是吃奶娘的乳汁,一天至少吃五到六頓。除了夜裡大多數時候都是素瑪抱著他去奶娘處。

  乳母每日的膳食都極其考究,是宮中御醫為哺乳期嬰兒專門制定的,奶娘三餐時都會有宮女監督,既不能多食也決不可少食。

  第五日清晨,哲哲天還未亮便宣我過清甯宮。進去時,整個內室燭光刺眼,映著哲哲與布木布泰同樣憂慮的眼神。

  很少見到哲哲如此坐立不安,見到我一把拉住,責備地說:「這次被你害死了,為何當初要阻止皇上賜死賽陽?如今發生這種醜事,還在皇宮內院之中,傳揚開去要天下漢人如何看待大清皇室,滿堂漢臣又如何背地裡嘲笑蒙古科爾沁的女人?還要咱們在宮中立威嗎?」

  一頓劈頭蓋臉的質問,我想哲哲她們應該也是知道了賽陽的秘密。

  雖然這個年代滿蒙人時有亂倫婚配情況出現,但是後宮之中未嫁宮女未婚先孕確實犯了不可饒恕的大忌。更何況此時皇太極廣收漢臣,籠絡天下人心。漢人道德廉恥的思想逐步滲透進入,賽陽滯留宮中未婚先孕勢必引起一片譁然。

  「姑母千萬莫急躁,越急越亂。不如趁現在還來得及掩蓋住事實,除了賽陽也是一樣。」布木布泰上前拉住哲哲,簡單說著草菅人命的話。

  哲哲暫時忍下火氣,點著頭。明顯布木布泰的提議與她心中所想完全吻合。

  「賽陽殺不得。」我的聲音瞬間打碎兩人此刻的如意算盤。

  「啪」清脆的一聲,哲哲抬手高空衝撞而下,我的臉頰被擊得生疼,火辣辣猶如在燃燒。

  我用手輕輕撫去嘴角的血絲,望著哲哲堅持重複地又說了一遍:「皇上回京之前,賽陽誰都不能動。」

  現在結束了賽陽的生命,的確可以瞞下未婚先孕的醜聞;但是皇太極卻也會因此失去了至關重要的線索與籌碼。那個真正的幕後煽動者絕對包藏禍心,此時若失去了查找的方向,那麼下次事件的衝擊力也許將會是致命的。

  哲哲怒不可抑地咬牙看著我,再次抬起手卻被我攔截空中。布木布泰驚嚇地倒抽一口冷氣,看怪物一樣注視著我。

  「時至今日你居然還婦人之仁,不知悔改。你究竟心中有沒有科爾沁,有沒有博爾濟吉特,有沒有你父汗?」哲哲大力甩開我的手,怒喝著。「你以為你誕下皇子,八阿哥又被立為皇儲,你這一輩子便風雨不動了嗎?你就不需要科爾沁的扶持了嗎?海蘭珠,我告訴你,如果不是你姓博爾濟吉特,你的孩子莫說是東宮太子,就是排到天邊也沒有他坐皇位的一天!」

  哲哲有一半說的並沒錯,我心中確實沒有科爾沁的存在;不似她和布木布泰一般,凡事想到的都必先是自己的一族。而且我也明白如果不是頂著蒙古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這個頭銜,任皇太極如何寵愛重視,孩子永遠與皇位無緣。其實本來亦是無緣。

  可是我卻並不得意,也不有恃無恐;相反我每時每刻都為著八子日後的命運擔驚受怕。

  我不讓她們動賽陽,完全是因為皇太極。哲哲不明白,卻還盤算著殺人滅口。她們趁皇太極不在痛下殺手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我放棄去說服盛怒之下的哲哲,轉換了對象,望著布木布泰懇切地說:「此事輕易不得,賽陽在瓦爾喀三年的經歷已是無從查究,如今賜死了賽陽便更是無法追查那藍田種玉之人。賽陽無端端帶回瓦爾喀的機密,難道事情看來真似表面般一目了然嗎?」

  布木布泰眼中霎那間閃過異樣的色彩,了悟地點了一下頭,匆匆轉頭對哲哲道:「姐姐所言並非無道理,賽陽確實可疑。單單看她舍關雎宮不去而選擇我宮裡便見分曉。」

  哲哲看著布木布泰,仔細琢磨著,漸漸平息了怒氣。片刻之後,她複又將目光投到我身上,眼神已不似先前般憤恨,卻依舊陰鬱。

  「罷了。」哲哲總算是撤銷了已動的殺念。「但眼下該如何是好?肚子一日大過一日,就算禁錮永福宮怕也是遮掩不了多久。」哲哲苦惱地說著。

  「賽陽還在永福宮?」我驚訝地問出聲。怎麼可能?豪格不是特意查過?

  「賽陽一直都在永福宮啊,姐姐為何有此一問?」布木布泰不解地望著我道。

  「沒什麼,只是許久許久都未見到過她,以為她被另作了安置。」我極力掩飾著,心裡卻多添了一層煩亂。又將是什麼圈套?這次該輪到豪格入甕了嗎?

  「賽陽已經開始害喜了,我怎麼可能還放她走出永福宮呢。」布木布泰答得理所當然。「不過現在怕是不可多留她于後宮之內了,得找個穩妥的地方把賽陽安置了才是。」

  這才是最關鍵的問題,藏匿之處必須安全又保密,放眼看去整個皇宮之內完全沒有複合要求的地方。宮中人多口雜,越想瞞住的事情怕是傳得越快。送出宮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完全行不通。

  突然我腦子中閃過一個念頭,無意間又對上了布木布泰若有所思的眼神。

  「你先說。」我知道她一定是也有了想法。

  「布木布泰倒是真想著一個地方——冷宮。」她慢慢吐出兩個字。

  第一次發現我與布木布泰也有『所見略同』之時,不錯我想到的也是「冷宮」。冷宮是皇宮內最少人出入,最令人忌諱的地方。被關於冷宮之內的女人大都是先帝時期留下的無所出的妃嬪和侍妾,她們這一輩子既踏不出冷宮之外也不會有人與她們交談。若論真正與世隔絕之地,非「冷宮」莫屬了。

  哲哲自然是重重吐出一口氣,總算找到暫時壓下醜聞的權宜之計。一切就等皇太極回宮,自然會有論斷。

  從清甯宮回到關雎宮時,太陽已經升上了高空,屋子內透著一片漂亮的金色。

  「主子,您的臉——」素瑪眼尖地發現了我用絲帕掩住發紅的左面。

  「別聲張,沒什麼的。用冷水敷敷,自然就好了。」我拿下手帕,既然已經發現了,也沒什麼可遮掩的了。

  素瑪走近細細地看,眼底泛開水光,「主子——素瑪這就去打水拿藥。」

  她跑了出去。

  我坐在床沿摸了摸八子貪睡的小臉,但願他永遠不會嘗到今天我所受的苦。長如此之大,還真是第一次被人摔臉一巴掌。那一瞬間真的很屈辱,可是在這裡,再苦的水我都要打掉牙合血吞。

  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為了孩子不能忍得也要忍,不能承載的也要承載。

  68、蔓延

  皇太極離宮第八日,晴空萬里,秋風吹著遍地的落葉漫天飛舞。

  我用被巾擦乾剛剛沐浴過的八子,為他著上新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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