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非(37)_狂言千笑

三七

　　寧非繃著臉，各種念頭飛速地過了一遍。她實在是想不出來遇見這種情況是該尖聲驚叫，還是裝作什麼都沒看見。最後實在無話可說，看見丁孝被幾個男人壓在草堆裡，可憐兮兮地掙扎著。這幾個都是練家子，身上肌肉堅硬結實得很，丁孝一時間被壓得好像翻了殼的烏龜，任是他四腳劃動，也無法掙脫開來。

　　寧非臉色一沉，把幾個男人盯得一陣汗顏，說道：「他都說不願意了，你們強迫他做什麼，還不把人還回來？」

　　幾個大男人嬉笑著爬起身來，丁孝狼狽至極地起來，猶自恨恨地說：「你們給老子等著，居然敢這樣……」他髮髻歪斜，衣衫淩亂，被大雨淋得透濕，整個一個標準的落湯雞。胸口一大片都露了出來，隱約看去居然還是有胸肌的……寧非自己汗了一把，趕緊扯住丁孝衣袖低聲道：「別在這裡丟人現眼了。」

　　說完急急忙忙扯住他轉身就走，适才揭開她斗笠的那名調皮青年維持著舉起斗笠的動作，寧非路過他身邊時說：「麻煩把斗笠還回來。」

　　那人忙不迭地給寧非扣到頭上，被熱水燙到一般跳走了。可憐那頂斗笠沒系牢，被風一吹，骨碌碌地滾下山去。

　　寧非乾脆不要了，速速逃離此是非之地為妙。屋子距離此處不過數十步，她把丁孝拉回到屋子裡，把門咚的一下子踢上，不論是動作之熟悉利落，還是態度之果敢堅決，都是丁孝未曾見到過的。

　　屋門關上的一刻，男人們終於譁然。

　　「女人，新鮮女人！」

　　「丁孝什麼時候帶了女人回來？」

　　「怎麼辦，我被看光了？」

　　「要她負責！」

　　「真遺憾，她好像沒有注意到我健壯美好的肉體……」

　　甯非和丁孝在屋子裡面面相覷，尤其是寧非，她覺得門外那些男人們根本就是不知所謂。

　　丁孝乾笑道：「別介意，你會慢慢習慣的。」說著接過寧非手裡的傘放到一邊，因為自己身上的狼狽之狀，不敢多說，急急忙忙回自己屋子更衣去了。

　　蘇希洵蹙眉沉思，丁孝帶外人上山的事情是向他報備過了的。他當時沒在意，交由許敏去查她的身份來歷。今日看見，居然好像是認識的。去年年末確實曾在淮中京見過一面，沒想到他前腳才進山寨，她後腳就跟來了。

　　他記憶力甚強，僅是在燈火昏暗處見過，現在因站在山上，僅能看見寧非一個側面，還是認了出來。

　　葉雲清和他說過，他們雖然住同一個屋子裡，卻是規規矩矩純睡覺的，如非迫不得已的情況，那是「連她白白嫩嫩的小手都沒能摸過」。當不至於鬧出亂子來吧。

　　蘇希洵暗自失笑，事情還沒發生，他就開始想東想西操起心來了。難怪常常被葉雲清說他是奶媽個性，事事都要管上一回。

　　然而，剛才那一幕也太壯觀，漫山男人為一女子爭相走避，顯得女人才是那狂蜂浪蝶，而男人們全部變成了嬌滴滴待采的花朵，怎麼想怎麼覺得好笑。

　　蘇希洵自少年時代起隨葉雲清上山，要學會在山上獨立生活，很快還被分派了任務，漸漸壓抑了少年本性。蔥蘢少年時光在不知不覺之間溜了過去，性子變得沉穩彆扭，只在很少的時候，會隱藏不住那些似乎早就被抹殺的調皮淘氣。

　　他站在山上，想著想著就再也忍不住，捧腹哈哈大笑起來。真虧得葉雲清那傢伙不在，沒看到千年一遇的壯麗場景。

　　因這一件事，整個山寨都知道來了一個新鮮女人。

　　丁孝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拖回屋子，不一會兒就屁滾尿流般退了出來。一時間傳言四起，據說丁孝拐帶了個婆娘上山，據說這婆娘頗有姿色且性格潑辣，於是丁孝降她不住，現今她還是無主之花……

　　蘇希洵這日閑著無事，往山下去看半山練場的途中，恰好經過丁孝的居處。

　　看到寧非正在屋前場地上擺曬藥草，蘇希洵張嘴問道：「丁孝往何處去了？」

　　甯非聞聲抬頭，見是日前有得一面之緣的山寨當家之人，不由惴惴地站起身來，生怕說錯話給丁孝添了麻煩，「丁孝今日一早還未天亮就往後山崖壁上采藥去了。」

　　蘇希洵道：「我要配幾丸藥，恰好缺一些藥材，要在這裡尋幾味，方便讓我進去嗎？」

　　寧非想了想，丁孝這邊確實沒有值錢物事，且也不怕堂堂一個山主會去貪寨眾的家財，忙把他讓進了風乾藥物的棚子。

　　這個棚子就搭在丁孝屋後，遠離廚房煙火，最是得風。四面支起幾根柱子，頂上用木頭撐起乾草用來遮陰。一些遇到暴曬會減損藥效的新鮮藥材就在這裡風乾。

　　蘇希洵選出幾味，探身將棚頂上的乾草抽出幾根，將幹藥束了起來。

　　寧非看到他熟門熟路的樣子，心中暗自訝異。

　　蘇希洵一邊拿出油紙，慢慢地包裹藥物，一邊悄悄打量寧非。他覺得這是一個神奇的生物。

　　原來蘇希洵自小被葉雲清帶上雁過山落戶，長大後，除了有些生意或營生需要他親自出馬之外，其餘時間都在山上待著。所以他對山下世界的瞭解僅僅限於生意場上。而性格，也被養得有些任性驕傲。

　　若不是這種任性驕傲的性格，他去淮中京接應葉雲清的時候，根本不會想起還要到皇宮中盜藥，順便慪那昏庸皇帝一肚子氣。

　　他知道雁過山的女人都是悍婦，打起架來與男人一般無異，母大蟲、母大熊等稱號者比比皆是。至於山下的女人，就完全不同了。

　　蘇希洵對於山外女人，接觸最多的地點就是那些花街妓院。倒不是說他要親自提槍上陣，只是生意場上許多事選在那裡談妥。

　　去得一回生、二回熟，眼中所見都是鶯鶯燕燕，和席間客座中的嘈嘈切切。

　　眼下，寧非安靜地站在一旁看他取藥，既非兇悍，又不嫵媚，惹得蘇希洵奇怪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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