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寧非 | 上頁 下頁
二八


  寧非看看還被遺留在地上的一具屍體和一個重傷員。對於同為人類的這兩個人,她保持著能不下手就不下手的態度,但並不代表除此之外還會存有多餘的善心。更何況此刻她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狼是慣於集體狩獵的動物,之所以嚎叫,是在通訊同伴們儘快趕來參與獵捕行動。

  狼群的行動迅速,配合默契,寧非已經能看到枯林深處的雪地裡,幾隻體形巨大的灰狼迅速地奔跑出來。

  甯非從來沒有面對過野獸,更沒有被它們包圍過。看到距離自己最近的那只亮出了尖銳泛黃的利齒,她暫時忘記了害怕。她扯住韁繩不讓那匹馬被嚇跑,隨著那匹馬後退數步,腳後跟一絆,正是絆在霍成功身上。

  寧非不敢再耽擱,雙手撐住馬背踏上屍體的胸口,跨腿騎上馬背,用力一踢馬腹,大喝:「走!」

  冬日的樹林並不擋風,空氣裡四處飄散了冰冷的血腥味道。越來越多的狼從積雪的山丘後與枯敗的灌木叢裡現身。它們是北方冰原狼種,體形比起藏獒都不遑多讓,成年狼輕易就能達到三四十公斤的重量。這是一群在荒郊野嶺生長的群居者,她應該感謝狼群群居的特性,所以她能夠確定在這群狼居住的領地上不會再有其他的狼群。

  棗紅大馬感覺到了空氣中傳遞的危險訊號,寧非剛騎上去就放蹄奔跑,狼群裡的長嘯停止的時候,追逐正式展開。

  寧非本以為地上兩個鮮血淋漓的物體已經足以讓它們心滿意足,它們卻全部尾隨在寧非身後,顯然是確信那兩個都是它們必得的食物,而寧非則是會逃脫的食物。為了能夠熬過冬日的嚴寒,狼群們會在情況允許的時候進行大量的捕獵。兩個城巡戍騎來的馬早已跑了,雖說寧非胯下的這匹由於馱了人,速度不快,可是那匹被寧非射入腹中的馬速度更不能快到哪裡去。

  它們大概是慣於吃人的。甯非曾聽說馬肉的味道犯臊,不如人肉的味道,於是一些吃過人的野獸記准了這個口味,遇到時絕不放過。

  寧非約略數了一下,尾隨而來的一共有六匹狼。

  風獵獵地吹過面頰,她緊緊抓住韁繩和馬鬃,完全沒有餘裕抓緊披風,兜帽被吹落下來。

  速度越來越快,樹木橫出的枝幹貼頭掃過,眼前的景物顛簸得厲害。寧非整個身體都伏在馬背上,沒有足蹬,稍微動一下都很有可能被甩下馬去。她回頭看著,狼群越來越接近了,它們的速度本來就與馬匹相去不遠,現在棗子身上負了人,優勢頓時變成劣勢。

  天色早就大明,溫暖的陽光從枯枝之間射入,照得泥雪相間的土地一片金黃,寧非忽然看到遠遠的枝杈之間,有一個灰衣男子騎騾迎面而來。眼睛看得到,實際距離卻有一裡地左右,不得不說江凝菲的動態視力非常之好,立時認出正是昨夜在客棧彈三弦的丁孝。

  迎面過去,肯定會殃及無辜。甯非連想都沒想,用力撥拉韁繩,將馬頭牽引向另一個方向。狼群雖也看到了丁孝,但它們依然緊緊尾隨著寧非一人一馬。它們之所以配合默契,靠的就是狩獵自有章程,一旦攻擊發動,除非徹底失敗,否則輕易不會掉頭去找其他獵物。

  丁孝也是一大早就起床上路了,他的騾子看上去其貌不揚,速度還是不錯的,所以落後于寧非不是太遠。他遠遠看到一匹馬向自己奔來,一怔之下就引騾立定,後來看到馬上之人撥馬而去,身後還先後跟著幾頭狼,「啊」的一聲,不知當做何反應。

  寧非過了好一會兒才想到,如果自己沖著那年輕人過去,說不定自己就得解脫了。此時暗歎,原來自己為了謀求生存,還真是能夠不擇手段啊。

  棗子突然人立而起,淒厲地長嘶了一聲,用力地蹦了起來。寧非幾乎要被這突然的變故甩下地去,回頭一看,一匹狼咬在紅馬後臀上。它受此疼痛,四蹄落地時瘋狂地跑了開去,比方才的速度更快。

  但那狼仗著牙齒尖利,死死扣在馬臀肉裡,整條狼身都掛在馬匹後方。

  寧非和狼是如此接近,那雙金灰色的眸子就在她身後,稍微回頭就能見到,似乎還能感覺到它的喘息。這樣下去不行,速度一定會被拖下來的。

  儘管馬背依然顛簸,在生死之間也無法可想,寧非從褡褳裡抽出砍刀,雙腿夾緊了馬背,一隻手將韁繩緊繞數圈,反身向那頭狼用力揮擊下去。

  那頭狼咬得太緊,想要鬆口都來不及,眼睜睜看著砍刀向自己頭上砍下,喉嚨裡才來得及發出一聲嗚咽,椎骨就被完全截斷,狼血向後噴灑出去,淋濕了它的毛皮,在雪地上留下一道痕跡。

  它直到死還死死咬住馬臀,寧非用刀柄才撬開了它的牙齒。

  既然已經開了殺戒,寧非也不怕了,急速跳動的心奇跡般地平緩下來。她深深地喘息,冰冷的空氣在肺部徘徊,帶走了恐懼,可是身體卻在興奮地顫抖著。

  馬臀上在流血,引得餘下五匹狼凶性大發。

  又一頭從側翼接近撲了上來。這下襲擊正是針對紅馬的喉管,恰好在寧非的攻擊距離之內,她手起刀落,在它鼻樑上開了個大口。如果僅僅是紅馬,這時候已經死定了,幸而它身上負著個持了利器的寧非,奔逃之間還能以攻為守。

  眼看四頭完好的狼還在緊追不捨,甯非將馬韁套在自己腰上,總算騰出了一雙手。肩上的長弓卸下,抽出一支羽箭搭了上去。

  血液在身體裡奔湧,江凝菲記憶中的種種都在翻騰,胸口裡漲了一團吐之不出的鬱濁之氣。寧非拉開弓弦,將箭簇對準最近處的一頭,撮在箭尾的三根指頭鬆開,箭矢破風而去,那頭狼眼窩裡頓時多了一根長物,它慘嘶一聲,被弓箭之力紮得栽頭沖入地上雪裡,它的速度實在太快,前頭栽倒而後肢猶在奔行,頓時如同風車一般在地上滾了幾圈,幾乎打在一個同伴身上。

  餘下三隻絲毫不露怯意地繼續接近。甯非抽了兩支箭在手,並列搭在弓弦上。

  它們已見識到她弓箭的厲害,卻仍不願意放棄,並將優先攻擊的目標從馬匹變成了寧非,一頭最近的狼一躍而起,張口向寧非小腿咬去,要把她扯下馬來。

  就是這麼近的距離,寧非能夠看見它滿口泛黃的獠牙還帶著血色,它噴出來的氣息帶著腥臭。她仗著自己腰身被韁繩纏住,用力抬起小腿,那頭狼一口咬住她身上的披風,並不放棄地用力往下拉。

  棗子早已喘息不已,情勢危急之極。

  寧非將身體重量全部往另一邊傾斜,反而將狼吊在馬腹旁,略換了個姿勢,早已滿弓的箭簇對準它,不待它反應,雙箭齊發,在至近距離中射入它兩個眼孔。

  一盞茶時間,說時遲那時快,寧非已經解決了四匹狼。這個戰績說出去,足以讓任何一個獵人汗顏,但是甯非完全沒有注意到這是一個怎樣的奇跡。

  在與自然的鬥爭中,從來都是勝者為王,不管你之前殺了幾百幾千頭狼,只要被最後一頭咬住了咽喉,你就是失敗者。走到了這一步,寧非絕不想失敗。

  然而馬速持續緩下,她不得不面對兩頭狼的左右夾擊。是非成敗在此一搏,面對左右同時撲上的野獸,她忽然扭身,將弓弦套上了一頭狼的脖子,翻身跌下馬去,恰好避過了另一邊的襲擊。棗子身上輕了,頓時奮起力量,再度撒蹄而去。

  甯非落馬之前將那狼扯落下馬,壓倒在她身下,落地的瞬間,另一手的砍刀深深插入狼腹,沒有多大的阻礙,從上至下一拉到底。那頭狼在她身下扭動翻滾,可是被制住了要害,肚腹被剖,很快就沒了力量。

  甯非身上濺滿狼血,頭上臉上都是熱乎乎的一片,迅速被寒風凍結。

  她站起身來,面對最後的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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