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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第十三回 人去樓已空,惶然無覓處

  寧非前世剛出道時跟在一個資深老律師手邊當實習律師,首次就接了個馬場的案件。她當時還是事務所裡端茶遞水的小妹,到了馬場也沒少跑腿,跑馬往返的事情是經常發生的。整整兩年的官司打下來,她的馬術也上了不止N個檔次,但還是首次面對裝備如此簡陋的……一匹馬。

  她歪了頭去看棗子,大馬也眨巴著鬥大的馬眼與她對望,寧非聳聳肩,將它拉到街邊一戶人家門旁。淮中京凡有馬的戶門前都有個青石制的馬踏,她踩上去,雙手撐著馬背翻身坐上去。提韁一振,踢了下馬腹,大馬甚是聽話,大步走向城門。

  城門守看到她在府衙辦理的發回原籍的通關文牒,囑咐她回到原籍就要往當地濟善堂報備,更換休妻服色,以後諸般彩衣紗衣都是不能上身的了。最後還歎道:「你不如去與原夫說說,留在京城濟善堂也好。鄉下不比京城,像你這樣的情況,甚是不好過活。」

  甯非謝過城門守的好意,只說不願再留在傷心之地,接過蓋上出城小印的通關文牒納入懷中,抱拳催馬離去。

  城門守歎息,好好一個女子,瞧那年齡絕不過雙十年華就成為下堂之婦,此後人生不知道要多麼艱難。

  徐燦尚不知道自己的青梅竹馬已然離去,此後海闊天空,再非他徐家之人。公主一整夜都噩夢連連,他忙前忙後幾乎焦頭爛額,想到先後兩個孩子都沒能活下,心底總有密麻的細痛。

  大清早就有徐社楣府上的家奴前來找他,說是上將軍有急事要尋他。徐燦衣不解帶照顧銀林,叫丫環幫他重新束髮,換了套外裳趕往徐社楣府上。

  徐社楣今年即將六十,兩鬢略微斑白,精神卻依舊矍鑠,他負手站在正堂外試劍石旁等待徐燦到來。

  聽到家奴身後跟了個人,他轉身回首,看到徐燦正從青石板小道上過來。

  徐社楣揮手讓家奴下去,先詢問公主的情況。他昨夜已聽徐燦府上使者報過大略,對銀林的病況甚為擔憂。

  徐燦說道:「章太醫的藥方很有效,早上時熱度都退了。」

  徐社楣細細地查看他眉眼之間的倦怠,拍拍他的肩膀,「你也不要太難過,只要肯努力,子嗣總會有的。」說完就將他領入書房,取出一遝卷宗遞給徐燦,「你且看看這是什麼。」

  徐燦打點精神,將卷盒揭開,取出其中書冊翻閱,越看越驚訝,最後將書冊放下時皺眉沉吟不語。

  「你有何感想?」

  「我這些年都被派往北疆,竟不知原來黑旗寨已經囂張到這等程度。」

  原來卷宗之內,記錄的都是今年來被黑旗寨打劫過的淮安商隊,大多都是命脈物產的商運。

  「你將這卷宗帶回府上仔細研讀,皇上前日召我覲見,聽口風很有以傾國之力對付黑旗寨的意思。」

  「傾國之力?父親,那不就是一個落草為寇的烏合之眾建起的寨子嗎,值得我們如此大動干戈?」

  「黑旗寨的勢力近年擴張迅速,到底有多少山頭、多少寨眾,我們都不清楚,探子屢次潛入打探,全都有去無回。總之你先準備著,我估計也就是這兩年的事情了。」

  一番細談之後,徐燦整副身心全都投入到了國事上面。到下人前來請問是否上飯時,他往正堂外的日晷一看,發覺都到了正午時分,想起銀林還病弱在床,江凝菲也被他關在柴房裡,不知道下人是否記得給她送水送食。想到江凝菲也是體虛,自己昨日不知犯了什麼瘋症,要罰她也應等她好了再說,凝菲月子還沒坐完,只不過氣色略好了些就遭他折騰,都不知道會不會再生出病來。想到此處,徐燦心裡頓時揪緊。

  徐社楣見他坐立不安的樣子,了然地道:「你速速回去吧,公主昨日實在是險,她在鬼門關前打了個轉回來,你要好好照顧她。」

  徐燦點頭應是,趕緊去了。

  回到府上,銀林尚未蘇醒。他唯恐將外面的寒氣帶入屋裡去,將披風與外裳除下遞與侍女,低聲問道:「可記得吩咐人給二夫人送飯了?」

  侍女回道:「早間已叫廚房將飯食送過去了。」

  徐燦方安心地進入屋中。

  侍女吐舌心驚不已,她是公主從宮中帶過來的,凡事都以公主為先,根本記不得還有個二夫人被關在柴房裡。被徐燦問到時唯恐被責,宮侍侍女之流被責是小事,可若被有心人聯想到主人管教無方就成大問題了。她對徐燦小小撒了個謊,待徐燦進屋後趕緊叫底下的小丫環到廚房吩咐飯食,她依舊要在旁邊小屋等候主人吩咐。

  不多會兒,小丫環就回來了,附耳說道:「廚房早間已送了飯,將軍吩咐三日內不許有人與她說話,雜役也就不敢出聲,只將豆漿饅頭往門裡塞了了事。據說二夫人卷著被窩睡得很熟,壓根兒不理會人。」

  侍女點頭道:「二夫人發瘋耍性子與我們並無關係,我們只要守好下人的本分就足夠了。」

  也因此,徐燦直到第二天才知道甯非離府的事情。他根本不能相信自己聽到的是什麼,完全不能相信下人所說的事情。

  從銀杉園到柴房的路上,腦袋裡都是亂哄哄一片,想到前日與她說的每一句話,以及後來的憂心。他擔心她或許會凍病了,卻完全沒想到她居然會不知所蹤。

  路上家奴下人看到他行色匆匆,紛紛避在道旁躬身迎候,徐燦不看他們一眼。過了兩道院牆,遠遠見到柴房大門洞開,門外圍了幾個低聲議論的雜役,加快腳步過去。

  雜役聽到人聲,再看是徐燦親自來了,趕緊撤到道旁跪下,生怕被將軍遷怒。

  徐燦進入柴房,看到門內食物擺放三盤,盤盤未動。草堆上鋪了厚實的被褥,還有個狼皮褥子墊著,錦被已被揭開,裡面並沒有人。

  地上還散落了數塊青瓦,他抬頭向上看,只見屋頂開了一個洞,能容一人通過。

  徐燦憤恨難禁,撫胸喘氣。

  管事這時候才跟上他的速度進得屋來。

  徐燦深吸了口氣狠狠說道:「她自己跑不出去,一定還躲在府上,給我好好去搜!」

  徐府中頓時雞飛狗跳,半個時辰後,幾個管事全部聚集在銀杉園的外堂裡。徐燦聽到通報當即出來,看到幾個管事聚在一起竊竊私語,臉色俱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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