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美人誅心 | 上頁 下頁
五五


  宇文邕並不驚慌,只是笑道:「大皇兄,這身衣裳臣弟是找室韋使臣借的,大塚宰常說,這宮裡頭早混了齊國的奸細,一直阻撓我大周與室韋修好。臣弟穿上這身衣裳在宮裡頭走動,想必會引起那奸細的好奇,想要一探究竟。沒想到臣弟到庚豔殿才一會兒,倒把張昭華娘娘給招來了。」

  他說著,斜瞟了張昭華一眼,張昭華頓時臉都綠了,她下意識地就連連擺手,「不,不,天王,臣妾絕不是什麼齊國的奸細!魯國公這根本就是血口噴人!」

  宇文邕笑道:「那娘娘怎麼會剛好挑這個時候帶著大夫進宮?」他指了指那大夫的鞋子道,「這位先生鞋面一塵不染,顯然是進宮已久,娘娘偏偏此時帶著他去覲見天王,難道不是算准了時間到庚豔殿一探究竟的?」

  他心細若塵,一旦說話,是字字珠璣,教人無從辯駁。

  張昭華早被宇文邕的這番話嚇得不輕,當即就跪倒在地,「天王冤枉,臣妾絕對不是什麼齊國奸細,臣妾是以為阮淑媛與人有染,所以才……」

  「所以才帶大皇兄來捉姦的,原來娘娘不是來給皇嫂看病的。」宇文邕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優哉遊哉地在一旁看著面色慘白的張昭華。

  「我……我自然是帶大夫來看病的。」張昭華一說完,忽然就意識到宇文邕剛才那麼說不過是騙她的,她頓時急紅了眼,惡狠狠地瞪著宇文邕。

  宇文邕微笑著看了我一眼,只是一瞬的眼神交流,我已經懂了他眼中的意思。他是想告訴我,那天設計陷害我的人可能就是張昭華?我盯著窘迫的張昭華,當真是她?

  宇文毓也冷冷地掃向張昭華,他的臉色並不好看。張昭華顯然有些心慌,她被宇文毓的眼神震懾得向後退了兩步,卻有些倔強地把頭一偏,「是,我是帶天王來捉姦的。阮淑媛向來名聲不好,行為不檢,這是滿朝文武都知道的事。天王這麼喜歡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說,非要寵著溺著,寒了後宮所有人的心?!」

  張昭華尖酸的聲音在寂靜的庚豔殿裡尤其刺耳。

  宇文毓不滿地說道:「夠了,張昭華!你瞧瞧你現在這副樣子,就如同潑婦一般,大吵大鬧,不嫌丟人嗎?你就不能消停些?」

  宇文毓越是對張昭華厭煩,就越是激發出了張昭華的倔強,「天王,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這是天王對我們說的。後宮之中,沒有規矩成何體統,臣妾是為天王著想,不想讓這後宮裡頭藏汙納垢,汙了天王的名聲,難道這也叫錯嗎?」張昭華的目光頓時變得犀利起來,語氣已含了不少怨懟。

  宇文毓頭疼欲裂,眼見張昭華還要喋喋不休,音量也一下子提高了,「朕是說過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但朕也同樣說過,希望你們能像從前一樣,和睦共處,互相扶持,給朕家的感覺,而不是現在這樣成天想著落井下石,置對方于死地!」

  我差點兒笑出聲來,宇文毓這話說出來,也不嫌幼稚。他自己就沒有抱著和睦共處的心態,在侯修容墮胎一事上,縱容雁昭儀佈局,甚至甘願做了幫兇。他可以為了皇權扼殺自己的孩子、禁錮自己的女人,一絲情意都不念,他又怎麼能指望他的女人各個做聖母扮瑪利亞?皇宮本就是一個大染缸,進了其中還想留存一塵不染的荷花,那根本是癡人說夢。

  宇文毓實在有些厭煩,朝張昭華擺手,「依朕看,需要閉門思過的人是你。你好好回去反省一下,這一段時間都做了什麼!沒事就別出來作亂了。」

  張昭華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宇文毓,她萬萬沒有想到捉姦捉雙,到頭來反而把她自己給連累了。在她心裡,更是把今日的一切都歸結于宇文毓對我的「縱容」,「天王,是您下旨讓阮淑媛在庚豔殿中閉門思過的,是您當著獨孤貴姬和臣妾幾人的面說,不許她踏出庚豔殿半步。到頭來,她在這庚豔殿裡尋歡作樂,和魯國公叔嫂君臣不分,您都視而不見,反而是臣妾要被罰!天王這般袒護縱容,讓後宮的妃嬪奴婢如何想?獨孤貴姬又該如何管理後宮?難道天王有了她,就再不需要其他人了嗎?」

  張昭華被宇文毓一搶白,臉如茄皮,她一定是氣極了,才會當著宇文毓的面直斥起來,這是多麼不理智的行為啊。

  果然,宇文毓聽了她這難聽至極的話,恨不能找人把她的嘴巴給縫上,「夠了,你真是瘋了,在此胡言亂語!你再胡說八道,朕看你也到長寧宮去和徐妃做個伴好了!」

  張昭華被宇文毓的咆哮氣得臉一陣紅一陣白,她的眼睛裡是恨恨的,卻只能咬著牙一言不發。宇文毓話已至此,她不敢再說什麼,她怕自己真的被宇文毓關進冷宮裡去。

  在我看來,宇文毓這句話還是恐嚇成分居多,再怎樣,他也絕對不會把張昭華和「另有圖謀」的徐貴妃關在一起。不過,張昭華這個笨女人是察覺不到了。

  我偷睨了張昭華一眼,恰巧和她四目相接,她眼中對我毫不避忌的怨恨讓我心中警鈴大作,她胸腔裡對我的恨與妒已經太滿太滿,遏制不住地都要漫出來了。

  張昭華這個人雖然笨了些,但有些笨招式運用起來,同樣會要人的性命,就譬如前殿楊堅與我被陷害那次。

  倘若那時我和楊堅同時被捉,倘若這次不是宇文邕的先發制人,令她亂了方寸,只怕我的性命丟兩次也不為過。依我看,這個張昭華,或許不會吝惜第三次、第四次的陷害,只要我沒死,她就誓不罷休。

  我耳邊忽然想起宇文護對我說的話,只有不斷進攻,才能保證自己不被敵人幹掉。對待敵人以及潛在的敵人,要先發制人,防患於未然,這樣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這個張昭華,我是否該先下手為強呢?

  「天王,可需要草民……」不知何時,張昭華已經灰溜溜地離開了庚豔殿,只剩下那個有些局促的大夫背著藥箱卑微地立在院子裡,戰戰兢兢地問道。

  宇文毓不等他說完,就打發他出去,「不用了,依朕看來,這裡沒有病人,活蹦亂跳的人可不少。」

  我也點頭道:「是啊。張昭華找的大夫我可受不起,阮陌有大塚宰的傷藥,的確已經好了許多。」

  宇文邕本來還帶著笑意,想要打趣說些什麼,聽了我的話,不禁扭頭來看我,眸子裡像是有了一絲疑慮,「大塚宰給陌姐姐傷藥?」

  「是啊。陌陌多厲害,這麼多人都來討好你。」宇文毓冷哼了一聲,走上前來把宇文邕扯開,「你把李姑娘帶回去吧,這裡不需要她了。」

  這裡的確是不需要她了,元胡摩只怕是沒機會住進皇宮的。宇文毓情緒不佳,冷不丁地對我說道:「你也用不著大塚宰長、大塚宰短地掛在嘴邊,朕心裡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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