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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第二十二章 花間笑,心機藏

  庚豔殿大門緊閉,從外邊瞧,自然是不知這幾日裡頭有什麼變化。宇文毓也不想大張旗鼓地引起後宮波瀾,是以偷偷地把我送回庚豔殿后,並沒有停留。

  庚豔殿裡的奴婢早被宇文毓打發走了,迎我進屋的是李娥姿。她一見我就熱情似火,擁著我不停地介紹,「娘娘,這榻上奴婢已經鋪了三層蠶絲被,您試試,保管又暖和又舒服。」

  「這是北邊室韋國的霞菀,公爺說娘娘每日瞧那些菊花臘梅的定然瞧厭了,這花娘娘瞧著新鮮,紅豔豔的,心情也會好許多。」

  所謂的霞菀,火紅的,像極了罌粟。室韋國偏北,也是類似突厥的遊牧民族。我聽得有些心裡煩躁,整個庚豔殿裡裡外外都煥然一新,自是為了迎接元胡摩而準備的。李娥姿想必也是奉了宇文邕的命令才會到這裡來,換了別人他們兄弟二人必定是不放心。

  我打斷李娥姿「公爺」長「公爺」短的介紹,擺擺手表示自己已經有些乏了,直接上床去休息。蠶絲被的確是要軟和得多,不過一會兒我就進入了夢鄉。

  睡到一半的時候,卻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那聲音像是刻意壓得極低,可又一直保持著一個頻率,實在有些聒噪。我只好掙扎著爬起來,聽到那聲音好似來自院子,於是穿上鞋子,準備出去瞧瞧。

  床邊的鞋子已經改頭換面,不知何時裹上了一層棉布,像極了後世的蓬蓬大頭鞋,穿上之後,倒也不覺得皸裂的地方疼得厲害了。

  走出來卻見李娥姿立在院子裡,臉上帶著笑,不停地對著牆點頭搖頭。我不禁疑惑地轉過頭,這一瞧,卻是嚇了一跳。原來旁邊已經支起了一座木架子,架子上排列著許多花束,形成了一面花牆,一眼瞧去,倒像是用花拼成了一幅畫。我下意識地就往後退了兩步,離得遠了些,這一下,倒是瞧得清楚,只見一個短髮齊肩的女子躍然於花上,她側著身子,在花叢中愜意地笑。微風吹過,花束輕輕搖擺,倒像是把她的頭髮與衣袂也吹了起來,好不令人心生嚮往。

  那紅紅綠綠背後,忽然有一個人影鑽了出來,他灰頭土臉,穿著一身奇怪的衣裳,倒像是從畫裡活脫脫地走了出來,他咧開嘴,對著這邊莞爾一笑,喊了聲,「陌姐姐,吵醒你了?」

  我這才回過神兒來,原來那頭頂插著雞毛的男子正是宇文邕,「這些是你弄的?」

  宇文邕笑著點了點頭,「室韋國派人送來了許多花,我瞧御花園都放不下,就給陌姐姐送來了。反正閑著也是無聊,所以就擺出一幅畫,陌姐姐,你喜歡嗎?」

  若說是不喜歡,那是假話。若說不為所動,也是假話。可一想到宇文邕可怕的心機和城府,面對這樣一幅畫,面對大汗淋漓渾身髒兮兮的宇文邕,我是無論如何也提不起興致,只是扶著牆立在一旁,指了指宇文邕頭頂的雞毛道:「你扮成這樣做什麼?」

  「這是室韋國的服裝,我穿著想博陌姐姐一笑的。」宇文邕笑著過來想要扶我,「陌姐姐,外邊風大,我扶你進去歇會兒吧。」

  他越是這樣說,越是讓我心裡有些堵得慌。倘若不是親眼所見元胡摩未死,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懷疑宇文邕對我的這份真誠,我是真心拿宇文邕當親弟弟看待的,可他卻偽裝得這樣深。

  「是想博我一笑,還是博你的三嫂一笑呢?」我對上宇文邕那雙晶瑩剔透的眸子,實在忍不住,掙脫開了宇文邕的手。

  我可以與宇文毓虛與委蛇,因為我對他只有恨,可我沒辦法和宇文邕假模假樣地演繹姐弟情深,因為我對他還有期望,「阿彌,你告訴我,究竟哪個才是真實的你?我很想把你當成一個天真爛漫什麼都不懂的少年,當成真心相待的好弟弟,可是你不是。事實擺在眼前,我想要自欺欺人都不可以。」

  宇文邕靜靜地聽我說,扭頭對李娥姿擺了擺手,示意她退下,他這才轉過頭來,拉起我的手,「陌姐姐,我的確是瞞了你許多事,但你也知道,身處皇宮,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我瞞著你,瞞著大皇兄和所有人,只是為了更好地保存自己。可是,不論我是真的懵懂,抑或是假裝不知,我對陌姐姐的心都是真的。雖然我欺騙了你,但我並無半分害陌姐姐的意思。陌姐姐難道感覺不到嗎?」

  他送上來的手溫度依舊,就像是一顆怦怦跳動的鮮紅心臟,勻速而乾淨。可是,就像上次我試探他時,他的心跳不也沒有任何的變化嗎?在宇文邕這兒,最先進的高科技都失效了。教我如何信任他?

  我冷冷地一笑,「是嗎?沒有害我?那這二十大板又是怎麼回事?阿彌,從一開始你就在算計我。你攛掇我離宮,為的就是讓元胡摩頂替我進宮。若我沒有猜錯,宇文毓收到的那封密信也是你寫的,你告發我離宮,讓宇文毓當眾帶兵捉我回來,這樣才好光明正大地藉口幽閉我於庚豔殿裡,而實際上卻把元夫人藏進宮來。只是你做夢也沒有想到,我會去而複返。可是你和宇文毓卻並不甘心,再設一計陷害我,為了演得逼真,非要打我二十大板,讓我死去活來。這就是你說的沒有半分害我的意思?

  「阿彌,你真是深藏不露啊!論演技論心思,只怕這皇宮內外根本就沒有人可以與你媲美,可笑我還真的以為你是個單純懵懂的少年,害怕連累你,傻乎乎地回頭去找你。原來幼稚的人是我,皇宮是什麼地方?能在皇宮好好活著的,又怎麼可能會是心思單純的人?阿彌,你知道我現在是什麼感覺嗎?我是真心拿你當親人的,可你是怎樣對我的?你就像是拿了一把刀,紮到我的心窩窩裡去了!」

  我原本不該對宇文邕說這些話的,我不應該戳破這層紙,就像對宇文毓一樣,大家相互裝糊塗。可是我實在忍不住,我看著宇文邕,就像是長大成人的弟弟,我一心呵護的弟弟卻變成了一頭反咬一口的野狼,狠狠地咬了我一口。

  我抬眼看著他,眼睛不知何時已經模糊了。面前的宇文邕,眼眸不再清澈,渾濁的目光裡夾雜著一絲痛楚,臉上卻還是掛著笑,「陌姐姐,我沒想到你會這麼生氣,你放心,以後無論什麼事,我都再不瞞你,我永遠都是你的阿彌。」

  他伸出手來擦了擦我的眼角,溫暖的手指觸碰到眼角的熱淚,令人心中一動,他在我耳邊輕輕說道:「大皇兄杖責你,絕非是我和他的設計。你放心,我會幫你把設計陷害你的兇手找出來,還陌姐姐一個公道。」

  他的聲音並不大,但每一個字都斬釘截鐵。

  我怔怔地抬起眼,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是說假借我的名義把楊堅約出來的人並非是他和宇文毓的設計,而是另有其人?宇文毓和他只是順水推舟地把我送出宮去移花接木?是了,宇文毓杖責我時的憤怒的確不像是假裝的。只是,除了宇文毓,還有誰知道楊堅和我的瓜葛?

  正想著,照壁之外傳來李娥姿高聲請安的聲音,「參見天王、昭華娘娘。」

  我一愣,沒想到我一回來,庚豔殿便如此熱鬧了,抬起眼,只見宇文毓和張昭華已經匆匆地繞過照壁,走到院子裡來了。

  宇文毓一進來,就被那巨幅的鮮花圖案吸引住,他的臉色頓時陰沉沉的,嘴唇也變得鐵青,緊緊地抿著不發一語。

  倒是張昭華忍不住在一旁嬌笑,「喲,沒想到妹妹這裡還挺熱鬧的。我們好像來得不是時候啊。」

  宇文邕輕笑道:「昭華娘娘來得正是時候,就像是掐准了時間一樣,不光來得正巧,還約上大皇兄一塊兒來了。」

  張昭華聽出宇文邕話裡有話,面色一僵,旋即又恢復如常,「我可是好心好意請了一位民間治傷聖手來給阮淑媛瞧瞧傷,天王一聽說就親自帶著大夫過來了。倒是魯國公,到底是得了天王的敕令,不管是哪裡都來去自如啊。」

  她斜睨了旁邊的宇文毓一眼,上次挑撥是非還被宇文毓訓斥的事倒沒忘記,現在只得旁敲側擊一下。

  這一次,宇文毓倒沒有像之前那樣好脾氣,而是對宇文邕呵斥道:「宇文邕!你堂堂一個皇子,穿成這樣成何體統?還有這些花花草草,你搬來搬去的,搗鼓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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