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美人誅心 | 上頁 下頁 |
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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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停在了宇文毓的面前,車簾子撩了起來,車內的人走了出來,淡淡地朝宇文毓一笑。 我驚恐地看見我默默地立在宇文毓的面前,齊肩的短髮,有些單薄的衣裳,正是我在宮裡時穿的那一套。 恍惚間,我懷疑我身處夢中,可宇文毓一聲「弟妹」卻把我嚇醒了。腳底的寒意冰肌徹骨,所有的瞌睡在這一刻蕩然無存。 這,不是夢。那女子也不是我。而是刻意裝扮成我之後的——元胡摩。 我的牙齒凍得上下打仗,可我卻不敢發出丁點兒的聲音。 我聽到宇文毓說,「真是像極了,就連朕,也分不出來。」 元胡摩則往門這邊看了一眼,「都安排妥當了?不會出什麼紕漏吧?」 宇文毓說道:「放心吧。天一亮,這裡和法界宮就都會變成焦土。」 元胡摩不再說話,重新又坐回車中。 我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只是扶著冰涼的牆壁,不讓自己的腿打戰摔倒。 誠如我所猜測卻又不敢相信的那樣,元胡摩沒死。她不止沒死,還的的確確是藏匿在法界宮裡。那個認錯我的小沙彌是把我和她混淆了。 然而,藏匿並非最終目的,魚目混珠,再一次地移花接木才是終點。 宇文毓罰我幽禁在庚豔殿,找藉口把庚豔殿裡的所有宮人都打發出去,只是為了讓元胡摩能順順利利地頂替我而不被人發現。 真是有趣!最初,他們把我當做了元胡摩的替罪羔羊,代替她飲下了墮胎藥;現在,他們又想故伎重施,讓元胡摩頂替我進宮做娘娘。 宇文護做夢也想不到元胡摩還活著,更想不到宇文毓他們會鋌而走險把元胡摩送進宮去。正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皇宮裡衣食無憂,所有的一切都在宇文毓的眼皮底下,自幼就嬌生慣養的元胡摩再適合那兒不過了。 我恨不能鼓起掌來,這樣絕妙的點子,也不知是誰想出來的?是宇文毓還是宇文邕?元胡摩倘若一直藏身在法界宮,宇文邕就都是騙我的了。我感覺渾身上下的力氣都被抽空了,可此時此刻我實在沒有心思去追究宇文邕是如何躲過測謊儀,更沒有心思去想這個十六歲的少年究竟有多深的心機,因為我聽到宇文毓剛才說,要把這裡變成一片焦土。 他沒有想到半死不活的我會從床上爬下來,更想不到我會赤著腳跑出來,不小心偷聽到他的話。什麼還我自由,什麼讓我和楊堅雙宿雙棲,他所籌謀的根本就是殺我滅口,再讓元胡摩取而代之。 沒有什麼比死人更能保守秘密,沒有什麼比一把火能處理得更乾淨。 宇文毓把駕車的太監置換下來,吩咐他看守此處,這就取了馬鞭,準備駕車。 我環顧了一下這個小巧的宅院,唯一的出口就是這扇門,眼看宇文毓掉轉方向,那名太監垂手恭送宇文毓,我知道這是我逃跑的唯一機會,當即不敢有半分的猶豫,撒開腿就往相反的方向竄了出去。 腳已經凍成了冰塊,每跑一下,扯著筋骨,鑽心的疼,我聽見背後的太監傳來一聲驚呼:「誰!」 這聲叫喚就像是閻王頒發的催命符,給了我無限的動力,腦子裡頓時只剩下一個念頭,無論如何也要逃離宇文毓的魔掌! 謝天謝地,離這宅子不遠,是鬱鬱蔥蔥的林子,我一身雪白,在黑夜裡實在太明顯,我趕緊找了一塊山石,半蹲下去。臀部的傷口頓時撕裂開來,我赤著腳,衣裳單薄,在風中瑟瑟發抖,我咬著手背,不讓牙齒格格打戰的聲音發出來。 我也不知宇文毓聽到了那個太監的叫喚沒有,更不知他是否追了過來,但這片林子不小,宇文毓做這種偷樑換柱的勾當,定然不敢大張旗鼓地找人。 過了很久,我才敢挪動了一下身體,倘若說剛才因為心中憋著一口氣,才能強撐到現在,那麼此時鬆懈下來,我才感覺到整個身體都已經不是自己的了。雙腿已經凍僵,腳掌沒有了知覺,背後裂開的傷口好像一直蔓延到了脊椎,然而我還得趁著夜色離開這裡。否則天一亮,我就再沒有任何的屏障。 我不敢從前邊走,只要我走出林子,定然就進入了他們的視野。我只能費力地繼續往林子深處走。 對於長安城外城的地形,我倒也知道一二,這個小跨院應該在長安城西北一隅,這裡我曾拉著婆羅細緻走過兩遍,約略也知道這片林子是屬於一座名叫縷知山的小山丘,圍繞著此山的大多是一些達官貴人的府邸。只要我在天亮前尋一處達官貴人的府邸隱匿起來,宇文毓和宇文邕斷然不敢大張旗鼓地來找我。 這個想法支撐著我蹣跚地走了許久,天漸漸亮了起來,面前清晰分明的石子小徑讓我的心頭終於松了一口氣,這樣的圓石子路定然是達官貴人花錢鋪陳的。 見到這條石子小徑,我卻感到空前的疲憊,意志力支撐著我走了這麼長時間,已經是極限。此時的我,只想找個地方好好地睡上一覺,眼前的景物已經重疊,石子路、溪石、草叢,在我的面前晃晃悠悠的。我拼著最後一口氣,往草叢裡頭走了幾步,眼睛已經沉重得睜不開了,我摸著還沾著寒霜的雜草,整個人已經不由自主地撲了上去。 寒冷、疼痛我已經感覺不到分毫,腦子裡隱隱覺得,假若太陽再不出來,我也許就會凍死在此,我是多麼不想死,我是多麼想要自由自在地活下去,我很想睜開眼,卻不知還有沒有機會瞧見今天的太陽…… 我是在一片金色的光芒照耀下醒來的,周圍暖烘烘的,就像是赤道的太陽光一樣強烈,照耀得我都出了一身的汗。 我睜開眼的時候,好像趴在高高的雲端,離火紅色的太陽只有一步之遙。太陽把周圍的雲彩映成了袈裟一般,我差點兒以為自己到了天堂。 「你不是要看太陽嗎?再不看,太陽可就要落山了。」背後忽然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疏離淡漠,卻又有幾分熟悉,我恍恍惚惚地想,該不會穿越到仙境了吧? 只是這個念頭剛剛在腦中閃現就被我否定了。涼風拂面,我已經徹底清醒過來,此時的我,不是臥在雲彩上,而是側身靠在雪白貂皮縫成的厚厚的毯子上,我身上的暖意,也並非是太陽的直接照射,而是來自于周圍數十個小巧別致的炭爐。 絕妙的是,我正處於一座光禿禿的塔頂之上,這塔頂上的高臺不足兩平方,我躺在這裡一覽眾山小,周圍一點兒屏障都沒有,可不就容易讓人產生倒在雲朵上的錯覺嗎。只是背後和我說話的那個人又是誰? 我正想扭頭,那人已經斂了裙裾,在我旁邊盤膝坐下,霞光下,他側臉的輪廓瘦削分明,如鷹隼一般的雙目緊緊地盯著前方的太陽。此時此刻,高臺上的他,仿佛與紅日平起平坐,那眼神分明就是在瞧囊中之物。 我驚嚇得立馬就想爬起來,哪知道他轉過頭看著我,眼睛裡竟然是一種寵溺的笑意,「雖然沒機會瞧日出,看看日落也是不錯的。」 宇文護已經轉過頭專心地欣賞起天邊的落日。 我大腦有些短路,仔細往下瞧了瞧,辨認了一下方位,原來自己已經在宇文護的府裡了。只是我如何會出現在這裡,我卻是全然不知。 宇文護似乎覺察到我的忐忑,主動說道:「有人發現你昏迷在這附近,就把你送到我這兒來了。還算及時,不然大冬天的,你在外頭躺三四個時辰,就直接見閻王了。」 我默然低頭,差點兒忘了長安城西北邊都是皇室貴族的宅邸,宇文毓的宅子其實也離這裡不遠,「謝大塚宰救命之恩。」 然而瞧見他氣定神閑的樣子,我心裡卻更加忐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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