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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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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局中局,情難為 這一天,宮裡格外冷。清早起來,就瞧見外頭清霜滿地。暮秋已過,寒冬將至。宇文毓破天荒地沒有早朝,因為宮門才剛剛打開,大將軍侯龍恩便攜了妻子,尾隨大塚宰宇文護到正陽殿向宇文毓要兇手來了。 和那日一樣,所有的嬪妃都立在殿前,只有侯修容虛弱無力地靠在鳳座上,她紅著一雙眼,把在場的所有妃嬪以及她們身後的貼身婢女都掃了一遍,恨不能看清她們的心。 眼見人都到齊了,宇文毓才沖我微笑道:「陌陌,三日下來,你可有什麼收穫?」 「回天王的話,阮陌已經查到致使娘娘滑胎的真實原因。」我在眾人面前呈上了第一份證物,「這是侯修容服用的安胎藥所剩的藥渣以及太醫開具的藥方。天王之前已經命人查過,藥方的確沒有任何問題。娘娘服用的安胎藥也是按方抓藥。但是,僅有一處忽略了。若不是細細查看,根本看不出分別來。這藥方上寫著雷丸用量是三分,可是藥渣裡頭卻有一錢,足足多了三倍。」 御醫嚇了一跳,走上前來一瞧,卻不得不相信。 「雷丸久服傷身,娘娘每次所飲的安胎藥都服用了過量的雷丸。安胎藥其實已經變成了墮胎藥。」 御醫臉色慘白,卻又怕牽連到自己,不得不辯解道:「雷丸雖然傷身,但每服藥中即便是加入了一錢的雷丸,也不足以造成滑胎。阮美人這個說法只怕不能服眾。」 「我還沒說完呢。光有雷丸自然不足以造成滑胎,但若是同時配上沉香,雷丸的毒性只怕要放大數倍甚至幾十倍。敢問御醫,接連十幾日的服藥會不會造成娘娘滑胎呢?」 「這個……自然會的。不過微臣已經叮囑過娘娘,安胎期間,一切香料最好杜絕使用,娘娘又怎麼會用沉香呢?」御醫松了一口氣,連忙把責任推個乾淨。 侯修容背後的宮婢也說道:「惠風苑上上下下都沒敢用任何香料。自御醫說後,所有的熏香都放起來了。」 侯修容也道:「沉香味道十分特別,我不可能聞不到。」 「惠風苑裡沒有,但別人身上卻是有的。」我不慌不忙地走向宇文毓,笑道,「阮陌初時也拘泥于侯娘娘的惠風苑裡,可無論怎麼找都沒有進展。直到前天晚上,我才突然間反應過來。地方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娘娘宮裡雖沒有香料,每日來往惠風苑的人卻未必沒有。而這十幾日,進出惠風苑最最頻繁的,除了御醫,就是天王了。相比於御醫,每日夜裡都陪伴著娘娘的天王,若是使用了沉香,只怕對娘娘的毒害要深得多了。」 「天王?」侯修容眼睛睜得大大的,一顆心懸在嗓子眼,想要說話卻又不敢說出任何話來。 「娘娘別緊張,或許這件事,天王也不知情呢。」我斜了宇文毓一眼,他倒是一副穩坐泰山的樣子。 「我把天王這幾日穿過的衣裳用過的物件全部都檢查了一遍,並沒有什麼發現,不過昨天到正陽殿來瞧見天王用璽印的時候,我才知道我漏了一樣東西沒檢查,就是這個。」我朝達誠遞了個眼色,達誠捧著第二份證據走上前來,託盤裡頭是一字排開的黃綢所制的璽袋,「天子所重,莫重于國寶。天子之璽,即使天王在睡覺的時候,也會放在枕邊。對吧?」 「這玉璽難道有什麼問題不成?」侯龍恩只覺得聽天書一般,越聽越迷糊了。 「玉璽沒問題,有問題的是這些需要經常更換的璽袋而已。阮陌斗膽,把這些璽袋全都剪開了,無一例外的,所有的璽袋裡頭都包裹了沉香。」 宇文毓的臉色有些凝重,走到我身邊把這些璽袋都查看了一遍,猶豫片刻從腰間解下自己隨身攜帶的璽袋,當著所有人的面,剪開了璽袋,顆粒、粉末湧了出來,帶著一股幽幽的香氣,「果然是沉香!可,為何璽袋全然沒有沉香的香味?」 「那是因為這裡頭還人為地添加了另一種香料——靈香草。我翻過花冊,因為廉價,靈香草這種香料在宮裡用得並不多。不過,它的加入恰恰能夠中和沉香的味道,即便是晚上放在枕邊,也察覺不到香味。若不是如此,天王又怎麼會著了道,把這毒藥擱在枕邊而不自知呢?」 沒穿越的時候,就知道有很多新裝修的人家用白醋來中和家中油漆的味道。這種方法並不科學,油漆的味道雖然除了,但油漆釋放出來的甲醛等有害氣體卻仍舊遺留在房間裡。 如今,靈香草和沉香混合在一起,和這個原理也是一樣的。靈香草雖然遮蓋了沉香的氣息,卻並不能夠阻止沉香的藥效。每日夜裡,放在枕邊的沉香使侯修容服下的雷丸藥效擴大,終致滑胎。 「花這麼大功夫布下一個巧局,這個人還真是有心啊。」我拍了拍手,「現在真相已經很明顯了,這個璽袋是誰做的,沉香是誰放的,誰就是謀害侯娘娘的兇手!」 我才說完,侯修容的臉一下就變白了,她眼睛裡一下子就盈滿了淚,「這七隻璽袋,是由我們五人花了三個日夜趕工做好,用來恭賀天王登基之喜的。獨孤貴姬和張昭華負責刺繡,我和雁昭儀負責裁剪縫合,徐貴妃則負責填充香料。」她紅著眼望向徐貴妃,「姐姐,我還記得,是你親手把璽袋交給天王的,真的是你幹的?!這就是你說的情如姐妹?」 所有人的眼睛都齊刷刷地望向了徐貴妃,她的臉一下子就變成了茄色,下意識地就往後倒退了幾步,搖頭道:「不,不是我……香料的確是我放的,可我放的不是沉香,也不是靈香草。」徐貴妃急迫地看向宇文毓,她想從他的眼中得到一點兒信心和回應。 然而宇文毓眼裡卻已經騰起了一股霧氣,一言不發地呆坐在龍椅上,神情凝重落寞。 徐貴妃到底還算冷靜,替自己辯解道:「阮美人,你口口聲聲說璽袋是誰做的,誰就是導致侯修容滑胎的兇手。且不說我沒有放沉香進去,就算當初真的放了,這個璽袋也是早在侯修容懷孕之前就做好的。難道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兩個月前就知道侯修容會有身孕嗎?」 「或許是娘娘想防患於未然,抑或是有人栽贓嫁禍。想要知道真相怎樣,咱們不妨來玩個遊戲。這個遊戲就叫做真心話大冒險!」我笑著看了在場的所有人一眼,「說假話的,阮陌一眼就能瞧出來。」 我話音剛落,張昭華就忍不住嗤之以鼻,道:「阮美人這麼有本事,又何須查三日這麼久,早做什麼去了?」 她自是不知道我的「誅心術」,不過宇文毓和宇文護是見識過的。宇文護終於開腔道:「大智慧這回要怎麼玩?這可是在皇宮大內,小心治你大不敬。」他說話時,帶著一點兒笑意,這麼多日見到他,也就此刻看起來有那麼一點兒人情味。 他只當我又要扒人衣服,殊不知這都是混淆視聽的形式。我笑著舉起了宇文毓賜給我的玉牌,「不用那麼複雜。這塊玉牌在我的禱告之下已經有了通靈的本事,只要我與另一人一同握住此牌,我就能看到她的內心。我有心邀請幾位娘娘參與進來,只要大聲說,侯修容滑胎之事與我無關。誰說真話誰說假話,立馬見分曉!」 我說得篤定且洪亮,即使是心有疑慮的張昭華也被我震住了好些。 「不用了!用不著做什麼真心話大冒險,朕還有別的證據。」宇文毓突然間抬起頭,眼角紅紅的,唇角帶著一絲決然的笑。他轉身進了後邊的寢殿,過了一會兒再出來,手裡已經多了一個香囊。香囊上繡著觀音送子,用的是紅色的綾羅,想來是他做寧都郡公時的舊物。 「徐貴妃,這個香囊你一定覺得很眼熟吧?這是幾個月前你送給雁歸的。雁歸因為胎不穩而一直服藥,可最終還是沒有保住孩兒。她當時就對朕說,是你的香囊令她滑胎的,朕只當她喪子之痛,太過敏感,並不相信她,可是現在,由不得朕不信!」他使勁一扯,整個香囊分崩離析,裡頭的香料嘩啦啦散落一地,全是沉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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