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美人誅心 | 上頁 下頁
二九


  魯國公輕車熟路,抱起賽盆就拽著我往王宮後邊的御花園裡跑。這裡的蛐蛐自然不少,可想要找到一隻質量高的談何容易?

  天色漸漸暗下來,我心裡焦急,這樣找下去,只怕沒完沒了。我盯著魯國公的背影,他正專心致志地刨著土,勢必要找到一隻完美的蛐蛐王。他的身後有一株黃色的如同爆竹的野花,我頓時眼前一亮,這植物在後世的農村極其常見,名叫雷公藤,是天然的農藥和殺蟲劑。

  於是不一會兒,我便高舉起一隻蛐蛐,興奮地召喚魯國公,「找到了!」

  魯國公半信半疑地湊過來一瞧,只見我手上的蛐蛐個頭又扁又小。他半天才出聲,「皇嫂你是認真的?」

  「比比看不就知道了?」我笑嘻嘻地把小蛐蛐擱進賽盆,再把那只銀將軍也撥了進來,兩隻蛐蛐一對比,高下立見,我捉的那只小蛐蛐還沒有半個銀將軍大。

  魯國公無奈地看著我,「皇嫂,你覺得它們有必要比嗎?」我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朝下面努了努嘴,小蛐蛐猥瑣地躲在一角,我用杆子一撥弄,它只得硬著頭皮沖向銀將軍。

  大塊頭的銀將軍正一動不動地立在中央,威風八面,當小蛐蛐鉚足了勁兒沖上來時,它依舊巋然不動。直到小蛐蛐已經殺到跟前,它才慢悠悠地抬腳踢。小蛐蛐奮力一撲,直接開咬,銀將軍這時候才有了一絲反應,糾纏撕咬,不到半分鐘,居然被小蛐蛐咬掉了觸角,敗下陣來。

  這一場贏得是毫無懸念,我笑逐顏開,趁機瞄了魯國公一眼,他那雙星子般的眼睛都要掉到盆裡去了。

  「怎麼會?銀將軍可是上等的赤胸墨蛉,而皇嫂這只是最普通的大棺頭,銀將軍沒理由敗的,不對啊,這銀將軍瞧起來有些不對勁兒呢……」

  「哎,鬥蛐蛐最講究的便是一個氣勢,你別看它其貌不揚,其實它是蛐蛐公認的王中之王,蛐蛐的審美跟人的審美自然不同。你看你的銀將軍一瞧見它,就嚇得動都不敢動了!」我連忙打起哈哈,把他的注意力轉移過來。

  我小時候也玩過蛐蛐,自然知道找蛐蛐王這種事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時間有限,我只好耍了個心眼兒,趁他不備,把雷公藤扔進了銀將軍的罐子。雷公藤殺蟲效果極好,那蛐蛐如何扛得住?熏它個半分鐘,銀將軍立馬就暈頭轉向。這時候就是丟只殘腿的蛐蛐,也照樣把它撂倒。

  「好啦!」我把罐子一扣,把那只小蛐蛐鄭重地交給魯國公,笑嘻嘻道:「魯國公,你明天拿著這只蛐蛐,定然能旗開得勝。」

  魯國公從我手裡鄭重地接過蛐蛐,笑逐顏開道:「多謝皇嫂。皇嫂,你別叫我魯國公了,聽著怪怪的。我單名一個邕字,小字彌羅突,皇嫂,你也同他們一樣喚我小名吧。」

  他笑得真切,想到自己大言不慚地耍弄一個小男生,多少都有些慚愧。我於是羞澀地點點頭,「好的。阿彌。」

  「皇嫂,是彌羅突。」

  「三個字太麻煩了。叫阿彌顯得親近些,對吧?」我其實是覺得「彌羅突」這個小名太難聽了,沒好意思打擊他,「阿彌,你也別叫我皇嫂了,你皇嫂那麼多,不缺我一個。我叫阮陌,你要是不介意,就叫我姐姐好了!」

  我有求于他,自然得對他熱情一些。

  宇文邕展露笑顏,「好!陌姐姐已經幫我找到了打敗銀將軍的促織,現在輪到我來替陌姐姐排憂解難了。陌姐姐想要我幫什麼忙?」

  我環顧了一下周圍,四下無人,這才把那藥方遞給宇文邕,「你幫我瞧瞧,這藥方有沒有什麼問題?」

  宇文邕隨手接過那張藥方,細看了一遍,「這方子是保胎用的,多用於胎動不安,或胎動欲墜。並沒有什麼問題。」

  我點點頭,又把那一包藥渣遞給他,「那你看看,這裡頭的藥是不是和方子上列的一模一樣?」

  宇文邕也不問我原因,只是埋頭翻閱著濕濕的藥渣,有些已經模糊不清的,他便拿起來送至鼻前聞聞。我滿懷期待地看著他,卻見他搖了搖頭,「白術、竹茹、黃芩、當歸、續斷、雷丸,該有的都有,一樣不多,一樣不少。」

  我頓時失望起來,宇文邕清澈的聲音又驀地響起,「不過……」

  「不過什麼?」我眼睛一亮,下意識地捉住他的手腕,「你說話怎麼只說一半,真是吊人胃口!」

  宇文邕哈哈一笑,指著藥方道:「這藥方上寫著雷丸三分,可是這付藥中卻有一錢,足足多了三倍之多。在這方子裡頭,雷丸是用來與續斷相克的。只因續斷藥性太強,怕傷了身子,所以加一點點雷丸,淡了它的藥性。可是雷丸本身便對女子不利,久服傷身。」

  「所以說,雷丸的分量一大,不但不能夠安胎,反而會傷身滑胎了?」我一高興,手上禁不住用力地搖晃起來,「你真是厲害,這麼細緻的地方都被你發現了!」要知道三分不過才一克,太容易被人忽略了。

  宇文邕搖首道:「滑胎,這麼點兒雷丸倒絕對不至於。除非,有別的藥與之相佐,使其毒性增強數倍,那麼才有可能。」

  「什麼藥能增大雷丸的毒性呢?」

  「這個……倒不算多。不過據我所知,西方天竺國產的香料,多半都能使雷丸毒性增強,譬如沉香、青桂、馬蹄、雞骨皆有此效果。」

  「我知道了!接下來便是找找看這幾種香料。」我不禁松了一口氣,心情大好。

  「陌姐姐,那你可以鬆手了嗎?我的手腕都要淤血了。」宇文邕在旁邊苦笑著抱怨道。

  我這才反應過來,剛才自己太高興一直拉著他蹲在地上,保持這個姿勢都有好久了。我訕訕地鬆開手,低頭一看,果然瞧見他的手腕都被我捏出紅印來了,我連忙替他揉了兩下,「哈哈,不好意思啊,我實在是太高興了!」

  才輕揉了幾下,就發覺宇文邕的雙目直視著我,就像是一隻古老溫順的麋鹿好奇地打量著從非洲跑來的鴕鳥。我忽然間意識到此舉有點兒曖昧了,雖然宇文邕在我眼裡只是個弟弟,可十六歲,在這個年代,也不小了。更何況,此時天已經黑了,而我卻拉著小叔子在御花園裡噥噥細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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