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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待琳琅回過神來,逐風他們都不約而同地盯著她,毫無疑問是在等她的一句話。長歌的話她自然是聽見了,卻不急著回答。只見她緩步挪到桌旁,打開桌上那錦盒,伸手取出了盒中的繡品,展開,上頭繡的赫然是百鳥朝鳳圖。

  長歌的繡工自不在話下,每一個細節都繡得栩栩如生。

  琳琅斂眉,也不知過了多久,很輕柔地出聲,說出的話語卻極為殘忍。她道:「斬草除根之前不妨先逼供一番。」

  不管是什麼人一直在盯著聞府,抑或是盯著她,到如今也只能走上這條路了。長歌他們的身份遲早會被人發現,加之鐵軍衛的存在本身就不是什麼秘密,但這些秘密絕對不能在這個當口曝光。

  何況,忍了這麼久,她到低也很好奇那都是些什麼人。

  「逮到這些人之後,交予我,如何?」許暮衣聞言,心下躍躍欲試。其他人一致看向她.她則聳肩笑笑,道:「只是近來有些無趣罷了。」

  「進了這川州城,還怕無趣?」長歌輕哼一聲,不置可否。

  不單是長歌,在場的人心裡都跟明鏡似的,各懷心思。無論長歌他們有多想讓琳琅找回從前的野心,抑或是雄心,都不會在這個時候去捅破他們之間那層紙。

  然而,長此以往,勢必會後患無窮。

  外頭忽然傳來咚的一聲響,逐風的手立刻握上了劍柄,道:「我出去看看。」

  話末,人已經飛了出去。

  有他在,她們自然無須擔心什麼。

  許暮衣的眼兒在廂房內溜了好幾圈,最後落在長歌身上,長歌明白她的意思,收起了方才的冷酷模樣,看著牆上的一幅畫,問道:「奴婢過去一直以為殿下的山水畫是一絕,不曾想到這魚兒嬉戲圖也是如此的巧妙絕倫。再配上旁邊的題字——想來附馬還寫得一手好字。」

  琳琅愣了一下,順勢望向那幅畫,卻蹙眉道:「長歌,注意言辭。這兒沒有駙馬、奴婢。」

  長歌此舉不過是為了探琳琅的底線,見她如此,遂笑道:「可是姐夫題的字?」

  一旁的許暮衣適時開口,話語中略帶遲疑,問:「聞老爺他……我的意思是他對殿下可好?」

  「若是好,又怎麼會讓那女子妾身不明地待在聞府,而不顧殿下的感受將殿下推到風口浪尖?」再次踏人屋中的逐風將許暮衣的話一字不落地聽進了耳中,冷聲接了話,話中卻盡是憤怒。

  屋內驀地靜了下來。

  琳琅的手細細地摩挲著繡品上的彩線,半響後,方道:「那確是他的字。你們舟車勞頓辛苦了,先去歇息吧!管家應該給你們安排好了住所。」

  過了一小會兒,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聽到門板輕碰到一起的聲響,琳琅知道他們都已經離開,她仔仔細細地將繡品重新納入盒中,卻跌坐在椅子上。

  逐風的話似是刺中了她身上某一塊軟肋,竟讓她生生髮疼。

  她無法否認,自許春弄進了聞府之後,就好比一根刺,一直在若有似無的、不急不緩的刺人她心底。

  牆上那幅畫,是她嫁給他的第三年畫的,魚兒嬉戲于水中,卻悠游自樂。還有一旁的字——那首詞是她念,而他寫上的。

  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琳琅的視線在畫上膠凝了許久,忽然不顧自己的身子,起身上前一把將那畫扯了下來。

  末了,那幅極美的畫在炭盆零星跳躍的火花下化為灰燼。然而,琳琅的心頭卻始終有什麼東西哽著,一點點,逼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聞不悔進屋時,琳琅正在榻上看書。他環顧四周,不見丫鬟在側,便問道:「阿若這丫頭跑哪兒去了?」

  「我吩咐她上街買東西去了。」琳琅淡淡說道。阿若是素衣走後琳琅自府中眾多丫鬟之中挑出來的,性格與素衣倒是有幾分相像。

  聞不悔走到琳琅身旁坐下,拉了拉蓋在她身上的小毯子,見她專注地看書,張嘴欲言,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午後的陽光自窗外鋪進屋內,暖洋洋的。

  過了片刻,琳琅放下書,看了他一眼,指著放在旁邊的錦盒,道:「這盒中的東西是長歌帶來的禮物,你不妨看看。」

  聞不悔甚至不曾看那盒子一眼。

  他望著琳琅低斂的眉目許久,深深歎了口氣。自收留了春弄之後,他與她已經許久不曾好好地說上幾句話了,如若再這麼下去,他們不知會變成什麼模樣。

  琳琅聽見他的歎息聲,頓了一下,轉而拿起那盒子放到了他手上。聞不悔別無選擇地接住了那盒子,隨即就聽琳琅溫聲開了口,「你打開看看吧。」

  「琳琅,我們該好好談談。」聞不悔抓住琳琅的手,琳琅欲抽回,卻被他握得更緊。

  琳琅這才抬眼看他。

  望著他略顯疲憊的面容,琳琅有些怔然。明知這樣下去不可行,卻又情願相信他。他的過去她不曾參與,若他的心中仍有另一個她,那她又該如何是好?

  聞不悔眼中的堅持讓琳琅別無選擇,她別開眼去,輕聲問道:「談什麼?」

  「我們好不容易才有了現在的生活,有你,有即將出世的孩子,于我而言,就足夠了……我知道府中內外流言紛紛,但我希望你能相信我。」聞不侮低頭,伸手覆上琳琅隆起的小腹,低低歎了口氣,「近來委屈你了。」

  「我知道。」琳琅微微一笑,努力不讓他看出自己笑中的勉強。見他一直不去看那盒中的東西,琳琅索性坐起身來打開盒子,道:「長歌的《百鳥朝鳳圖》,天下無人能及。」

  聞不悔的視線在她臉上來回徘徊了許久,才安下心來,最後視線落在了盒中的繡品上。他眼前一亮,伸手展開了那幅繡品。《百鳥朝鳳圖》在午後微微有些暈眩的陽光下更顯得栩栩如生,那鳳凰就像隨時會飛出來一般。

  「這是長歌繡的?」雖然早已見識過長歌的繡工,他仍舊不敢相信眼前這幅繡品出自長歌之手。在此之前他一直以為全大毓只有錦州秦家的人能繡出這樣的東西。

  驀地,聞不悔反應過來,試探地問道:「長歌是秦家人?」

  琳琅一愣,隨即笑道:「爺說笑了,若長歌是秦家人,那我呢?」

  聞不悔也不再問,明白琳琅將這東西給自己的用意,遂將那繡品收進了錦盒中。近日來府尹萬不全一直催人上門來問他是否解決了貢品一事,他派去錦州秦家的人一直都沒能傳回好消息。上貢的日子一日日逼近,他正為這事兒心煩,長歌送的這份禮真是送到了他的心坎上。

  他的視線再次落在琳琅身上,知道這繡品定然是琳琅讓長歌繡的,又想起近來府中內外的那些閒言碎語,心下更是愧疚。他張嘴欲言,老半晌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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