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美人謀 | 上頁 下頁 |
一八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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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素的孩子不是他的,他知道。但這段日子,看著素素的肚子越來越大,不經意聽到小小生命的踢騰,那種深入骨髓的喜悅,早已讓他忘記了這個事實。 何況他也不是古板的人,當初決定娶素素,就是決定接受她的一切,包括孩子。 王子情也走到他的旁邊,有點好笑地看著那個在戰場上揮手談笑、生殺予奪的大將軍像小孩一樣緊張不安。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素素一定會為楚國再添一位小將軍的。」 「不,」衛津很認真地搖了搖頭,「我只希望他平平安安長大,不要封侯拜相,也不要成什麼將軍。」 王子情失笑:所有的父母都是望子成龍,偏偏衛津的想法這般不同。 望著緊閉的房門,聽著素素在裡面高高低低的呻吟,王子情也終於被感染了。 這是一個小生命的降生,而且素素的孩子,會不會與那人的…… 他的臉色又黯了下去。 他永遠不會知道寫意的孩子長得什麼樣子了。 寫意,寫意,你在燕國,一切都好嗎? 我在楚國,很好,按照你希望的,一直在走。 房裡突然傳來一聲高亢的啼哭聲。 王子情猛地抬起頭,久違的喜悅浮上他的眉梢、眼角。 衛津則一個箭步沖了進去,不一會兒就傳來了他欣喜若狂的聲音,「兒子!兒子!」 是個男孩啊,王子情莞爾。 想了想,他終於決定不再干擾他們的天倫之樂,在庭院裡靜靜轉身。 枯黃的庭院,一片蕭條。 好在,偶爾有綠芽已經鑽了出來。 京城無大事,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只是與李寫意有關的任何人、任何事,都像泥牛入海一般,杳無音訊。 冬末春初,慶國的夜濃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與楚國江北的交界處,西水之畔前搬來了一戶人家,似乎並不顯赫,卻也不貧窮。三進三出的小院,裡面居住的人都很低調,鄰居們好奇地觀察了幾日,只見到偶爾購米買菜的丫鬟,卻總是見不到主人的模樣。 只是有人依稀聽到裡面一個極柔和的女聲,清清淡淡,修養極好,似乎是女主人。 女子一出現,緊接著便有一個悅耳清越的青年男子說:「起風了,多穿點衣服吧。」「多吃點飯,不准挑食,我親自做的。」…… 於是大家莞爾一笑。 這必然是新婚的夫婦,丈夫體貼,妻子溫婉。 年輕的少婦總是引人遐想,西水邊上遊蕩著許多不務正業的浪蕩子,其中一個偶爾見到男主人的背影,文弱優雅,一副典型的書生樣,難免心生歹意。 今晚無月無星,寒風讓所有的熱躲進了暖屋,那個心思翩翩的浪蕩子裝作不經意地走過後院牆角,正打算翻過去,卻聽到牆裡幽幽一歎。 他吃了一驚,耳朵貼到牆上細細地聽,想確定裡面有幾個人。 歎聲是引人遐想的女主人發出來的,她似乎在向另一個人說什麼話,音調低啞難辨,在夜風裡斷斷續續,讓人聽著心神俱蕩,也不知有幸坐在對面的人到底是誰。 「昨夜你入夢,是不是不甘心,是不是想知道真相?」 「我告訴你真相,相交近十載,臨了讓你魂安,也算是盡一個朋友的道義。」 「一開始就在我的算計中,隨溪,一切,包括你。」 「燕宮之險,我早就知道,即使李錚和你都是極出色的人,想取出天香豆蔻也不是輕易能辦到的事情,所以我一開始,就沒有指望你們。而且我也不想為了天香豆蔻而影響燕王與王子情的聯盟,最初的計劃,就是讓他心甘情願地交出來。」 「王者寂寞,對於一個引起他注意力的人,動情與否尚不知,至少他會對我感興趣的。」 「秦旭飛既已對我動情,我點破他的心思在先,倒在他面前在後,只要他有一絲不忍,就一定會用天香豆蔻救我。」 「將信逐出天機閣,是因為我瞭解信,知道他一定會為我取得另一粒天香豆蔻,即使信不成功,也會讓柳丹青知道我現在的情況有多緊急,丹青會向卓雲求得丹藥。條件,自然是我嫁給他,比起死亡,這個條件並不過分。」 「子情一直猶豫不定,見到我死,總是能下定一些決心吧,也省了我許多事。」 「在此之前,我密見過帝林,你或許想不到吧,帝林與丹青是故交,當年江北收購糧草之事,本就是燕國趁火打劫的注意---不過這個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我本讓李錚穩住你,可為什麼你要折回去救我?一切早已安排好了,丹青會派人將我救出去,你闖燕宮,豈非送死?---不過這樣也好,你過於執著,若眼睜睜地看著我嫁給柳丹青,還不如什麼都不知道,就這樣死去。 「你是世外之人,看透一切,看低一切,卻始終沒有看透你親手塑造的人。你的自負、你的驕傲,是你致命的弱點,知道嗎? 「隨溪,你至死都不會知道,你愛著護著,為之出生入死、轉戰三千里的人,到底是怎樣的人---為了活著,她利用了身邊所有的人、所有的情。 「人生本來就是一場豪賭,無論如何,我賭贏了。 「你輸了。」 女子的話戛然而止,碎碎的腳步聲慢慢遠去,牆外之人這才知道,方才不過是女子的自言自語。 只是,這一番話,為什麼讓他心底生寒,竟生不起翻牆入院的勇氣? 想了想,他決定趕緊遁走,可一轉身,卻發現自己身後不知何時又站了一人,他竟連腳步聲都不曾聽到! 白色的衣衫,臉也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雖然長得極英俊,可這樣的神出鬼沒還是讓那個自詡膽大的人驚得欲大呼出聲。 當然,他的喊聲還沒沖出喉嚨,在氣流從胸腔上湧的時候,他的喉嚨被切斷了。 「穀主,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你殺人。」跟在風隨溪身後的風二瞟了一眼倒地的屍體,望著那人難以置信的眼睛,歎聲道,「我原以為你是不屑於殺人的。」 「你信她的話嗎?」風隨溪望著高高的院牆,低聲問。 他的神色很沉靜,沒有惱怒,也沒有欣喜。 可就是這異乎尋常的平靜,讓風二擔心了、害怕了! 「穀主,相不相信,不必追究了。反正……李姑娘並沒有死,而且已經與他人成親了。穀主放手吧,恩怨是非,就此算了。」遲疑了片刻,風二勸慰道。 只是口裡說得灑脫,暗地裡,風二卻已經將李寫意咒了幾百遍。 從遇到她以後,那個被世人敬為天人的風穀主就沒遇到什麼好事,不停地受傷、中毒、奔波,而這次,更是被燕宮的機關逼得往黃泉裡走了一趟,若不是他與風大在言非的通知與幫助下及時趕到,恐怕面前的男子真的如傳言的那般死于燕宮。 而他醒來的第一件事,並不是養傷,而是執意要回燕國帶回李寫意。 他為她的死亡傷痛欲絕。 而李寫意呢,明明早有預謀,卻瞞他騙他,讓他幾番生死! 若不是有藥穀的人見到了一位長得極像李姑娘的人出現在西水畔,風隨溪可能還會再闖一次燕宮。 幾番周折,藥穀的人終於找到了,也驚喜地發現,那人真的是李寫意! 可就在今晚,就在風隨溪為她活著的消息歡欣鼓舞的時候,卻偏偏聽到了這一番話。 有意?無意? 真,或者假? 「回去吧。」風二扯了扯他的衣袖,哄孩子一般,「忘了她。」 「我一個字都不信。」風隨溪咬牙丟下一句,突然走到後門處,一掌推開。 風隨溪猛地推開後院的門,入眼的是一片蕭條的庭院,通往前廳的花簾輕輕晃動著,顯然是有人剛剛走了進去。 風隨溪沉步走了過去,掀開簾子,面前是一間雅致的書房。淡淡的燭光從發白的窗紙後透了過來,將兩條拉長的身影映得搖搖晃晃。 他停住了腳步,靜靜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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