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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五


  「……我在賭,賭他除了是一個帝王外,還是一個朋友。若是皇上今日不派人來追殺我,我自會重返朝廷,鞠躬盡瘁。但是他還是派人來了,還是選擇了當一個最無情的帝王。」帝林悽惶一笑,「這樣也好,這樣也好……」

  那黑衣人又是一拱手,「請帝帥亮兵器!」

  「不用了。」帝林淡淡一笑,從馬夫座位上緩緩走了下來,「也許輪不到我動手。」

  黑衣人還未來得及反應,忽見方才黑影躍下之處,又出現了一批同樣詭秘的人,演練整肅,行走間片塵不驚,竟個個是高手。

  黑衣人臉色一變。「帝帥竟早有準備?」

  帝林不答,只是轉過身,如未看到眼前的一切,抬步向巷子口走去。

  黑衣人臉色急變,正欲搶上前,第二批人已經從屋脊上躍下,擋住了秦旭飛的人。

  後面冰刃聲不絕於耳,帝林恍若未聞,仍然只是靜靜地向前走,淡淡地停在那個衣著素淨、優雅清朗的男子面前。

  「丹青,」帝林熟絡地打了聲招呼,「都安排好了嗎?」

  柳丹青微微一笑,近在眉睫的鬥爭仿佛不能影響他分毫,「自然安排好了。」

  「我們談好的事?」

  「我是一個合格的生意人。」柳丹青輕輕地說,「這一點,帝帥應該比誰都清楚。」

  帝林頷首,「走吧。」

  巷子口早已停好了一輛馬車,柳丹青掀起車簾,等帝林先上去後,自己再悠然地跟了進去。

  巷子裡的械鬥還在繼續,無論是燕宮的殺手,還是魔宮的刺客,兩強相爭,都有一番廝殺。

  可無論再激烈的戰爭,總是有人勝,有人負。

  只是,結局已經不重要了,因為帝林已經走了。

  掀開簾子,柳丹青望著燕國的大街,淡淡地說道:「好像要下雪了。」

  美人謀 第三十二章 物是人非

  楚國落第一場雪的時候,齊王王子情回國。

  回國當天,衛津便派人將王府戒嚴,對外宣稱「防賊人加害」,其實明裡暗裡已經與東宮勢如水火,暗殺層出不窮,田京不得不將原風雷營的人一併調來,維護京畿安全。

  王子遙向燕王提出的請求被駁回後,他也立即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很顯然,燕王選擇了幫王子情,而不是站在他這個儲君這邊。

  只是楚王還在位,王子遙不至於當眾做出什麼事情來,京城暗潮洶湧,表面上卻平靜無波。

  在王子情回國的一個月裡,發生了三件事。

  第一件,是王子情得到了本次科考的主考官之職。秦王出事後,禮部還未來得及被太子的人掌控,王子情的上位,恰恰將那一批還未「投主」的人收入麾下。王子情領命後,第一時間戒嚴考場,杜絕試題洩露,嚴懲行賄受賄,摒棄寒門貴族之分,讓天下士子耳目一新,振奮異常。

  考試結束後,上榜的人不再如往常那樣全是貴族子弟,其中有半數是真正有才學的寒門士子。這一舉動,自然引起了軒然大波,百姓當然歌功頌德,但是朝堂上近大半的世家官員則對此大有微詞。

  楚王雖然還坐在皇位上,但是一直有點癡癡愣愣,對朝堂上的爭吵充耳不聞。王子情望著御座上那個熟悉而陌生的老人,很奇怪地,心中已沒有了絲毫糾結。

  他就這樣若無其事地闡述自己的觀念,並表示,那些寒門子弟可以先調往地方,若功績卓越,再調到京畿。

  這個折中的方法讓眾臣終於停歇下來,龍椅上的皇帝點了點頭,匆匆地走了下去。

  後面的簾子被寒風吹起一角,露出蕭淑豔妝的臉。

  王子情的手又開始發涼。

  從燕國回來後,他總會感到莫名的寒冷。在面對鋪天蓋地的刺殺時,在用強硬手段將靜妃從宮中接出去的時候,在王子忻來信拼命地詢問「寫意姐姐是不是真的死了」的時候,他都會變的很冷,冷到骨髓,冷到心底。

  可是心很平靜,一次比一次堅硬,一次比一次沉著。

  王子情的手腕與冷靜,讓楚京的人大吃一驚。他就像突然崛起的新星,耀眼而疏離。

  那批入選的人才全部被調往了江北,鼻子靈的人,已經聞到了異味。

  王子情在為自己鋪設退路。

  第二件,是有了潛逃在外的吳王的消息,自上次帝都流血那夜就一直行蹤不定的王子永,被人發現出現在慶國,與慶國的國君把酒言歡。

  楚國的使者前去索人,卻被慶國的人無端地趕了回來,兩國的關係變得相當緊張。

  但慶國上次被燕國偷襲,受了損失,而楚國內政混亂,兩國都有投鼠忌器之疑,一時半刻,也打不起來。

  暫不為慮。

  第三件,是一件小事,極小極小的事情。

  素素要臨場了,衛津要在家照看妻子,特意請了兩天假,專心專意陪著素素。

  王子情合上公文,在大批虎騎軍的簇擁下,從衙門向王府走去。

  官府明文規定,軍隊是不能進京的,但王子情就敢將虎騎軍光明正大地引入京來,每次出行,都是聲勢浩大,前前後後的隨從不少於三百人,若是人想從中行刺,那幾乎是難於登天。

  軍隊的人,雖然並不是武林高手,但是整體協調,行軍佈陣,卻遠遠勝過那些成名高手。

  當然,若行刺的人是魔影那樣的絕頂人物,當然要另當別論,只是卓雲是皇后私生子的謠言傳開後,魔宗似乎撤出了楚國政局,已經很久沒有聽到他們活動的消息了。

  齊王走過的地方,百姓們好奇地觀望著。

  那次科舉的改革,顯然為他贏得了極好的名聲,即使是這樣明目張膽地率眾示威,百姓也沒有什麼異議,反而以為,齊王之所以會處於如此危險的境地,全是因為他在堂上為寒門子弟據理力爭的緣故。

  他贏得了人心。

  可是真相是什麼呢?

  王子情撩開馬車的車簾,漠然地望著兩旁對他指指點點、說說笑笑的群眾。

  真相只是,他籠絡人心,只因為他要用這人心!

  從什麼時候起,他已經變得如此理智、如此冷漠了?

  變得,越來越像秦旭飛。

  王子情又笑了,他當然不會變成秦旭飛。

  秦旭飛是為了他守護的燕國而犧牲他所愛的人。

  而他王子情,是為了自己所愛的人犧牲整個天下!

  簾子被輕輕地放了下來,不小心瞥見他面容的少女低低地呼了一聲,「齊王好俊!」

  那是一種脫胎換骨的冷、脫胎換骨的傲。

  讓人不敢直視。

  馬車停在一扇熟悉的大門前。

  滿園的蘭花已經枯萎殆盡,寒風襲來,春寒料峭。

  過了殘冬,轉眼又是春暖花開之時。

  王子情撣了撣衣襟,大步走了進去。

  守門的管家匆忙地跑到內堂,向衛將軍稟報。衛津撇下素素,快步向廳堂跑去。

  跑到門口,衛津突然心裡一酸。

  負手靜立在大廳中央的王子情瘦的嚇人,並不寬大的錦袍在他身上,多多少少有點體不勝衣的錯覺,飄飄蕩蕩,直欲羽化,眉宇間是高處不勝寒的孤寂。

  齊王變得強勢了,變得心狠手辣、當斷則斷了。

  可為什麼,自己反而覺得更沉重了?

  「衛津,」聽到腳步聲,王子情轉過身,微微一笑,「今天有閒暇,特意過來看看。素素怎樣了?」

  「多謝齊王掛念,素素……」

  衛津的話還未說完,一直在裡面照顧的穩婆突然沖了出來,大聲喊道:「將軍,將軍,夫人要生了!」

  衛津一聽,也顧不上招呼王子情,迅速向素素的房門走去。

  穩婆笑著擋住他道:「女人生孩子,男人是不能進去的,將軍且在外面等著。」

  衛津嘿嘿地笑了笑,在外面搓著手,不安的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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