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美人遲沐 | 上頁 下頁 |
七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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徳祿安靜地躬身在側,沒有表情,也不能有任何表情。等了許久,洛梓軒仍舊神色恍惚地站在原地,似乎還沉侵在上官昊留剛才對他說的話的震撼裡。徳祿躊躇著上前:「爺?」 這聲輕喚終叫他回過神來,暗沉得沒了底色的眼眸忽然生亮,沒有任何遲疑,他疾步向那間載滿他的思念、他的愛的屋子走去。 床上的人兒並未因他離開而好很多,仍舊面色蒼白,嘴唇異樣的紅豔。他顫抖地撫上她冰冷的面頰,疼惜滿滿:「小沐兒,小沐兒。」視線忽然橫掃到安靜待在一旁伺候的侍女,驀地一冷,厲聲喚了徳祿。徳祿會意,忙低聲喚了侍從,屋子裡的侍女幾乎是悄無聲息被侍從擊昏帶出去。 關上門後,徳祿輕聲歎息,只為一個『情』字,英明神武的元祐帝幾乎快瘋魔了。梁妃啊,您可曾聽到奴才們哀號的聲音?請您,快快醒來吧。 「小沐兒,你一天不醒,我就每天殺一個,讓她們去地獄告訴閻王不要帶走你,好不好?」他抵在她的頸間,溫柔的低語,灼熱的氣息流連在粉嫩的傷疤,耳儒廝磨。 許久許久,梁遲沐忽然發出一聲細碎的呻吟,他的身子整個僵住,握著她的手狠狠收緊,直到破碎的呻吟聲再次響在耳側,他忙不迭地抬頭,看見梁遲沐緊蹙的眉頭:「水,水。」 乾裂而嘶啞的嗓音,如同裂帛之聲,但他卻覺得如同天籟。已經忘了要喚侍女進來,忙不迭地跑到桌邊,倒了茶,又小心翼翼地喂入她的口中,然而她的牙關卻又一次咬合得緊緊,水根本喂不進。他無奈,只得用手指粘了水,輕輕地濡濕她的唇畔,滿眼的深情,滿眼的疼惜。 梁遲沐的眉頭仍然皺得緊緊,但也不再抗拒喂到嘴邊的水,一股清涼潤濕喉嚨,眼角卻驀地盛開一大朵淚花,洛梓軒嚇了一跳,端著茶杯的手僵硬如木偶。她輕輕牽動唇,嘶啞的破碎嗓音:「阿萱,阿萱、姐姐。」 他驀地回醒過來,拉開門,對上仍舊滿臉恭敬的徳祿:「梁遲萱!」 梁遲萱剛跨進屋子,他就看見她滿臉的淚水,一樣的面貌,盛著一樣的哀傷。她握著她的手,輕輕喚她『妹妹』,然而梁遲沐卻又像是陷入昏睡,沒有任何反應,他一急,柔柔地喚了聲『小沐兒』。梁遲萱的視線驀地橫掃過來,哀哀的聲音:「能讓我們單獨待會麼?」 踉蹌著退出去,在刹那輕合上的門,將他們隔成兩個世界。 在徳祿的苦苦哀求勸說下,他終於肯讓大夫替他仔細包紮傷口,任由侍女伺候梳洗一番後,就聽得守在梁遲沐屋前的侍從來報,說是梁妃已醒。忙不迭地趕過去,臨了門口,卻踟躕起來,指尖抵在門上,輕微的顫抖,許久許久,終深吸一口氣,緩緩推開門。 大片陽光隨之傾瀉進屋,梁遲萱讓在一側,他看見梁遲沐微睜的眼,麻木空洞的眼,心一下下疼:「小沐兒——」她驟然偏過頭,漆黑的髮絲擋住她蒼白的臉。梁遲萱眼睛紅紅,忽然向他跪下,哽咽著對他道:「求你,讓我們離開。」 垂側在身側的手狠狠收緊,他寒冰般的目光瞪緊梁遲萱,沒有誰,再沒有誰可以帶她離開他。梁遲萱倔強地與他對視著,半晌,她哀哀道:「為了離開紀梓延,她曾用劍自刎,雖性命無礙,但聲帶被割破,好不容易靠著那些藥丸恢復了聲音,如今,為了你,她所有的疼痛都從心底冒出來,那些鮮血湧出她的喉嚨,帶走她的聲音。這樣的她,你還要麼?」 啞……啞了?他不敢置信地瞪著梁遲萱。怎麼會?她剛才還喚著梁遲萱,雖然那嗓音那樣乾裂嘶啞。梁遲萱想是看出他所想,淒涼一笑,眼角淚痣憂傷纏繞:「我可憐的妹妹,她不願說話了。」 他忽然聽到什麼東西破碎了,金燦陽光裡,細小塵埃裡全彌漫著深重的哀傷。他緩緩地走近,快要靠近床邊時,梁遲沐驀地站起身,擋住他:「皇上,請放了她。放她自由。」 呵!都要他放了她,可是誰放過他?!無視梁遲萱滿臉的哀戚,他輕輕抱起床上的梁遲沐:「小沐兒乖,我一定會治好你的。」 他懷中的梁遲沐渾身僵硬,嘴唇咬得緊緊,嫣紅血紅在刹那湧出唇畔。黑亮眼眶一陣濕潤,他緊緊閉了眼,又睜開時,目光如水,胳膊輕輕收緊,他的唇流連在她的唇:「小沐兒乖,不要再傷害自己,如果疼痛,就咬我,好不好?」 話音一落,廝磨的唇畔忽然被梁遲沐狠狠咬住,血腥味驟然彌漫口腔,他的唇角卻輕輕彎出一個弧度。他的小沐兒啊,就該是如此的驕橫,有仇必報。 然而,那一次後,梁遲沐雖然睜著眼睛,雖然被他抱在懷裡,但卻如木偶一般沒有半分反應,即使喂她喝那些濃黑的藥汁,她依然很柔順地喝下,眼睛空洞,表情空洞,總是習慣微仰著頭,看藍藍的天,那一瞬,目光純淨如嬰孩。 他不敢再逼她,由著她的性子,她不說話,他就多多說話;她希望看天,她就抱著她,躺在茵茵草地上,看蔚藍的天,潔白的雲,自由飛翔的鳥。如此流連荊州數十日,朝廷不斷派來官員遊說他回京,他卻巋然不動,關於辛苦奪來的皇權,未穩的朝廷局勢,一律不管,他陪在她的身邊,笑容輕柔,再不是她初見的邪魅。 再次來到垂柳依依的河堤,往日的記憶浮上心頭,那時笑靨如花的梁遲沐摘了大捧的鮮花,手巧地將她們編成花環,他暖意融融地笑著替她戴上,相擁入懷,時光美好,他的眸子裡映出笑容燦爛的她。 小沐兒,小沐兒。 他埋首在她發間,輕輕地吟唱,聲線低迷,卻又深情滿滿。懷中的梁遲沐忽然渾身一怔,大滴的淚忽然落下來,洛梓軒擁她緊緊,憂傷的吟唱聲還流連在她耳側,然後她聽到自己仍舊嘶啞的嗓音:「回宮吧。」 ——下接網絡版—— 第九十章 狹路相逢·淩月悠(一) 「小沐兒,你真的要回去麼?」 月上半空,燭火昏黃的廂房內,我與梁遲萱平躺在床上。 晚風徐徐吹進來,惹得薄薄紗帳輕微晃動,一圈一圈的美麗漣漪輕漾開來,我正看著紗帳翻飛蕩出華麗弧度出神時,聽到梁遲萱的問話。 沒有側頭看她的表情,卻忽然想起晚膳時洛梓軒溫柔滿滿的模樣,然後很輕歎氣,我本以為自己就要麻木空洞鎖緊在自己的世界裡,卻不曾想今日午後他會在我耳邊那麼深情吟唱——「小沐兒!」 「阿萱姐姐,你知道下午的時候他在我耳邊吟唱什麼麼?」 我的聲音仍舊嘶啞,但疼痛已減損不少,梁遲萱側過身,擔憂的目光流連在我的側臉。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 我轉過頭,看著她笑,「我在天香閣曾哀怨纏綿唱,今日他在我耳邊深情憂傷唱。紅豆,紅豆,我們尚未為彼此將相思紅豆熬成纏綿的傷口,良辰美景亦未賞透,所以,我們都不願放手。」 「你——就原諒他了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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