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美人遲沐 | 上頁 下頁
三六


  隨後是一片難堪的靜默,我和皇后並排跪著,各懷心思。太后也只冷眼看著,不一會兒,敏嬪慌慌張張地進得殿來,跪下請安,太后一聲輕喚:「梁妃。」

  「臣妾在。」我恭敬地應道,太后微抬眼,會意的我忙對敏嬪道:「敏妹妹想必已是聽到昨日在宮裡鬧得沸沸揚揚的流言。」敏嬪身子一顫,我面無表情續道,「敏妹妹是否還記得那日我邀請你來梁沐宮午膳,皇后娘娘可是說了什麼?」

  「臣妾——」

  太后冷聲一呵:「如實說來!」

  「是是。」敏嬪的聲音顫抖,「那日臣妾應梁妃娘娘之邀,到梁沐宮不久,皇后娘娘就來了,當時臣妾離開幾步,只聽得皇后娘娘半是威脅地對梁妃說起什麼『上官將軍』、『紅杏出牆』……」

  「敏嬪!」皇后厲聲一吼,敏嬪慌忙伏下身子,沒了言語。扯出她實屬無奈,而她卻更是無奈,處於我與皇后間,立場又不能選得分明,卻又不得不表態。幸好她是梁家人,否則不管我如何不可一世于後宮,可到底身份矮皇后一截,只怕她也會選擇靠攏皇后。

  太后喝道:「皇后,注意你的身份!」

  「臣妾失禮了。」皇后低垂了頭,想想卻又是不甘,轉頭瞪我道,「那荷包證據確鑿地放在這裡,臣妾想知道梁妃到底何解?!」

  我冷笑:「皇后娘娘莫要著急,關於這個荷包,臣妾自當要與您說個清楚——敏妹妹,本宮上次要你替我仔細問問流景,不知道你問得如何?」

  太后眉一皺:「哪裡又混出個小蹄子?」

  「回太后。那流景是敏妹妹的貼身侍女,上次夜宴皇后娘娘不顧一切地想要冤枉臣妾,還多虧她證明了臣妾的清白。」

  太后沒說話,眼神卻已是了然。我看向敏嬪道:「流景呢?」

  「回太后,流景那小蹄子吃裡扒外,以下犯上,已,已被臣妾罰去了浣衣局。」

  皇后冷笑:「這可怎生是好,梁妃妹妹你原是沒仔細與敏嬪串好供麼?」我沒理她,只對敏嬪道:「不過是去了浣衣局,派人傳她過來不就行了。」太后點點頭,殿門外的王喜忙不迭地派人去傳,我又道,「現下臣妾比較好奇的是那流景該是怎樣的『吃裡扒外、以下犯上』?」

  敏嬪抬起頭,頗有些痛心疾首的模樣:「臣妾自入宮以來,便是她隨侍在側,臣妾也自問待她不薄,卻不想她竟瞞著臣妾,替宮內其他主子做事,是為『吃裡扒外』;至於『以下犯上』卻是被臣妾逮住了錯處,卻仍舊不思悔改,公然頂撞主子,這種不忠不義之人,臣妾這西萃宮自是留不得她!」

  憤憤的一席話,太后卻是半點表情未露,只端了杯茶,輕輕呷了一口。這時,流景已到了慈甯宮,見了大殿之上跪著的我們,只嚇得面色雪白,顫聲請安。太後手一揮:「人既都來齊了,梁妃你有什麼話就趕緊問。」

  我答了聲「是」,轉眼看著流景厲聲問道:「抬起你的頭,看看蘿芯端著的荷包你是否熟識!」

  流景顫顫地抬起頭,只瞄了一眼,便低下頭,卻不說話。我冷哼一聲:「啞巴了?這荷包可不是那日你從梁沐宮拿到延福宮去的?!」

  「奴婢知罪!」

  「好個知罪!本宮卻想知道你到底知的是什麼罪?!」

  流景不再說話,連連磕頭。太后皺了皺眉,王喜會意,扯了流景的頭髮,一張蒼白的臉,額角沁出絲絲淡紅血跡。

  太后擱了茶杯,侍女嵐夏捶著肩,她微閉了眼,陽光落在她的發上,竟顯得蒼老了許多,她輕歎一聲道:「這長門深宮,哀家已住了幾十年,嬪妃間的爭寵奪愛,哀家亦看了幾十年。倦了,亦累了。以為老了,便可享受兒孫繞膝的福氣,卻不想,這後宮只要有女人,就得鬥個你死我活。素兒,小沐兒,你們倆皆是哀家親選的媳婦,原以為你們是最孝順哀家的,哀家亦是給你們最好的,此刻,難道你們就是這樣來報答哀家的麼?!」

  太后騰地睜開眼,一向端莊的皇后微低了頭,想是太后這番話是觸及了她的心弦。也是,一個娘家在朝廷毫無勢力的人,能高坐在皇后之位上,確實與太后的關愛分不開。只是——我在心底微微冷笑——遲早要鬥個你死我活,又何必再惺惺作態?夜宴只是開場,而流言自得成為結束。

  我恭敬地磕了下頭,道:「太后明鑒,娘娘對臣妾們的恩德臣妾萬不敢忘記。只是,一國之母若是德行失儀,不知該如何再母儀天下?」

  太后瞄我一眼:「你是鐵了心了?」

  「臣妾只是實話實說。」

  太后哼了一聲,我不以為意,轉眼對流景道:「該知曉的本宮心裡亦有數,老實告訴太后,那日你從梁沐宮拿了什麼東西去延福宮?誰叫你去的?東西又是給了誰?梁沐宮的誰給的你?」

  流景白著一張臉,卻咬緊牙關,只是目光悽楚。我斜了眼皇后,她卻是目光平和,絲毫不見慌亂。我心裡忽然沒了底,猛然厲聲喝道:「倒是個膽大的奴才!太后的話也不回?!來人,掌嘴!」

  「梁妃妹妹還是不要急躁為好,太后面前,你也敢胡亂動用刑麼?」皇后淺淺瞟了我一眼,臉上一抹譏誚的笑意。我暗自咬牙,這皇后到底給了流景什麼好處,竟是讓她對她死心塌地。這時,太后忽插聲道:「都愣著做什麼?梁妃的話你們是沒聽清楚麼?」

  「太后——」皇后失聲叫道,滿臉的不可置信。我亦有些不明所以,太后對這件事的態度讓人摸不著頭腦,她的心裡,到底在盤算些什麼?就在我思忖間,已有小太監拿了木片掌嘴,嫣紅的血從流景的嘴裡流出來,她悽楚的目光緩緩地移向我,我的心臟猛跳幾分,忙不迭道:「住手!」

  行刑的太監愣了下,其餘的人亦是一副不解的模樣,我無暇管他們,只盯緊了流景:「只要你將實話告訴太后,自不會再受這些苦。太后菩薩心腸,定會給你一個公道。」

  流景目光顫顫,大滴大滴的淚落下。隨後,猛地朝太后磕頭,再抬起頭來時,已是一副無畏的模樣:「太后明鑒。那荷包,確實是皇后娘娘吩咐奴婢去梁沐宮拿的。」

  「誰給你的這荷包?」我忙不迭地追問,只有這個是我最關心的,起初我懷疑小福子是內賊,但今早繡言回話說看見小福子一大早出了宮,現下已過了早朝時分,洛梓軒並未來找我,想必宰相已呈上讓他滿意的摺子,這說明,小福子確實是為宰相辦事的。

  「回娘娘,給奴婢荷包的人,是梁沐宮一個面生的宮女,奴婢並不認識。」

  面生的宮女?我微皺眉,自入主樑沐宮來,所有事都是繡言替我安排好,我亦沒去操心梁沐宮其他宮人,我一向相信繡言自會處理得好。可最近,繡言的有些舉動卻是讓我毫不理解。

  「果真一場精美絕倫的好戲!」皇后驀地冷笑,「怎麼?這次你們梁家人聯了手,設了計,機關算盡地想要將本宮以莫須有的罪名剷除麼?」

  「皇后!」太后不悅地喚她一聲,她卻是像沒聽到,自顧自地又說下去:「本宮早該看得清楚,十六年前,你們能奪了太子延的帝位,十六年後,你們自也能奪了我楊素兒的後位!」

  「放肆!給哀家住口!!」太后連聲喝道,面色鐵青,而皇后卻是如瘋了般,冷笑著不管不顧續道:「軒盟國上下,有誰不知,宰相把持朝政,梁家女人又是獨佔後宮,這洛家江山,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要改姓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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