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美人遲沐 | 上頁 下頁
一二


  墨黑的發在繡言的巧手下被結成一個俏麗的如意髻,劉海分撥兩邊,露出光潔的額頭,兩彎黛眉描得又細又長,微微一笑,竟有些妖冶的模樣。

  我「撲哧」一聲笑道:「這模樣快趕得上院子裡的海棠了。」

  繡言只是笑,轉過身去端點心。我站起身,手碰到腰際,忽然想起那枚碧綠墜子,低頭一看,卻哪裡有它的影子?心一急,忙提高音量問道:「繡言,看見我的墜子了麼?」

  「墜子?」看繡言一副迷惑的樣子,我更是著急,若是沒了這枚墜子,我腦袋裡的疑團將會越集越大。我忙跑到床邊,翻來覆去地找了半晌,卻仍是沒它的影子。我頹然地坐在床沿,忽然想起昨晚似乎洛梓軒也歇在梁沐宮,猛地站起身來。

  「洛梓軒在哪兒?!」

  繡言嚇了一跳,慌忙跪下道:「娘娘息怒!皇上的名諱不可隨便宣之於口!」

  「他到底在哪兒?!」

  繡言被我突然而至的怒火嚇得說話都結巴起來:「回娘娘,恐……恐是在……禦書房。」

  我冒火地踹翻凳子,也顧不得去慈甯宮落井下石,怒火沖天地出了梁沐宮。

  進宮這一年來,我似乎還從未涉足這裡。禦書房的佈置構造華麗而莊重,柱子上雕刻著雙龍戲珠的圖案,離殿門五尺距離的花台裡遍植軒盟國的國花——茶花。各種稀有品種的茶花開得嬌豔,風微微吹過,一片搖曳生姿。

  走近了才發現徳祿竟守在殿外,見了滿臉煞氣的我,忙躬身過來請安。我的怒火還未散去,喝道:「皇上呢?」

  「梁妃娘娘明鑒,皇上這會兒正與宰相大人在裡面商量國事呢,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擾。」

  我沒說話,繡言上前幾步,輕聲在我耳邊道:「娘娘,既然宰相大人在裡面,這會兒也打擾不得,我們還是先去慈甯宮吧。」

  我依舊不說話,冷著臉立在殿外。她也不敢再勸,低頭退開幾步。徳祿的神色有些緊張,擦了擦額上的虛汗,小心地陪笑道:「娘娘您看這時辰尚早,皇上說不定要與宰相大人相談甚久,您——」

  「囉嗦什麼!」我狠狠地斜他一眼,道,「本宮做事何時輪到你這奴才指手畫腳?!」

  見我面色不善,徳祿也不敢再說什麼,面色為難地站在我身旁。禦書房的門緊閉著,我們又離得遠,自是聽不到裡面說些什麼,但我總覺得有些奇怪。沒過一會兒,門突然被人打開,我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藏青的朝服,溫潤的側臉弧度。那人突然朝這邊看過來,我一驚,慌忙背過身去。直到感覺打量的視線轉移才回過頭去。看著走遠的身影,我若有所思地問道:「那位大人是誰?」

  徳祿伸長脖子看了看,回道:「回娘娘,那是上書房執筆文書,文淵,文大人。」

  「上書房麼?」我微眯了眼,看來昨晚他果然沒騙我。我想了想,又側頭呵道,「不是說禦書房裡只有皇上和宰相大人麼?怎麼又鑽出來一個『執筆文書』?」

  徳祿苦著臉:「娘娘息怒,徳祿不過一介奴才,主子們怎麼吩咐,奴才也自當怎麼答話。」

  我冷哼一聲,提步上前。徳祿正欲沖上前攔我,被我冷冷一掃,便僵了動作。我毫不遲疑地推開門,映入眼簾地是端坐於案桌後一身明黃龍袍的洛梓軒,見我進來,唇角邪氣地上揚:「愛妃今日怎這麼清閒來這兒?是不是想念朕了?」

  我的視線四處轉了轉,沒看見任何人,遂也放棄和他演戲,沒好氣地瞥他一眼,語帶譏諷道:「皇上近日可曾患上什麼特別的嗜好?大白天的一人關在殿內,是要做什麼呢?臣妾本還以為皇上正與宰相大人一同商討國事呢。」

  洛梓軒笑:「朕原本是與宰相大人商討來著,不過聽說愛妃要來,便早早完結,耐心等你好久了呢。」

  油嘴滑舌的小人!我揀了張凳子坐下來,神色變冷:「這會沒人,皇上您也不必再逢場作戲。今日我來此,只是想要拿回屬於我的東西。」

  「什麼東西?」

  「一枚墜子。」

  洛梓軒許久沒說話,一直盯著我看,我暗惱,瞪了過去:「東西拿來,我也不在此礙你眼。」

  洛梓軒走過來,修長的手指覆上我的額。我眉一皺,他已撤了手,笑容邪魅道:「朕還是覺著你昨晚的樣子漂亮些,厚厚的劉海垂下來,倒果真有種天真無邪的味道,不像此刻的刺蝟紮人。」

  我的思緒一下子沒轉過來,不明白洛梓軒為何突然來了這莫名的感慨。當然,我也自不會傻得去承認是他突然對我有了興趣。我順了順額發,面無表情道:「皇上你有時間還是多關心關心宰相大人吧,我可還等著看最後到底鹿死誰手。」

  洛梓軒愣了一下,隨後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

  我不耐地站起身,他突然拉過我的胳膊,我站立不穩,直直地倒入他的懷中,耳邊是他強有力的心跳,一聲一聲,那樣清晰。我的臉陡然發燙,思緒卻似短了路,竟沒有將他推開。我有刹那的恍惚,似觸及了當年杏花樹下的溫暖,有一股暖意自心頭層層鋪開。

  「梁遲沐,為什麼不試著給自己一次機會?只要你答應與朕合作,別說一枚墜子,就是見他,朕也會替你盡興安排。」

  洛梓軒誘惑的聲音剛滑過耳際,我騰地回神,一把推開他,不可置信地盯著他。洛梓軒微微一笑,伸出左手,掌心中赫然是文淵給我的那枚碧綠扇形墜子!但最讓我震驚的還是他剛才說的「他」,我以為自己藏得很好,絲毫不曾想過有人會知曉。

  洛梓軒輕挑眉:「怎樣?朕的提議可合你的意?——若是你與朕達成協議,自沒必要再像昨晚一樣偷偷摸摸地去看他。」

  「你——」我驚懼地睜大眼,剛才他說我梳厚厚劉海時,我只當他以前無意見過,倒沒料到他昨晚竟是真的看到了我。不,不對,我和他隔了那麼遠,燭火雖亮,但看到的也必是一個模糊的影子,可聽他說得那樣自信滿滿,再加上昨晚在梁沐宮的反常舉動……我不敢再想下去,劈手抓了他掌心中的墜子,慌忙跑了出去。是以,我並沒看到洛梓軒瞬間陰霾的臉色。

  掌心中的墜子似還帶著洛梓軒特有的溫暖,隱隱灼燒得讓人心生惶恐。我快步走著,腦中思緒也轉得飛快。連日來所發生的事,雖看上去相互無關,但我突然覺得,自從上官回京,我私下出宮後,所有的事都似被人拽緊在一根繩上,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都圍繞這根繩在轉。開始的梅香,後來的文淵,再到我手中的碧綠墜子……啊,對了,還有昨晚那個名喚淩月悠的綠裳女子……

  這一切似都埋藏在一個巨大的陰謀下,蘇芸生的晉位,蘇葛的擢升,父親突然提出的私下見面……

  我的頭有些疼,昨晚的暈眩感又再次襲來。腳步一踉蹌,已有人扶住我的胳膊,繡言的憂心寫在臉上,關切道:「娘娘,您還好麼?」

  我點點頭,反手抓住她的胳膊,閉眼養神。

  「娘娘……」

  我「嗯」了聲,依舊閉著眼,繡言在我耳邊輕聲道:「西萃宮的敏嬪朝這邊走過來了。」

  睜開眼,身著一襲鵝黃宮裝的敏嬪便進入我的視線。我唇角微彎一個弧度,道:「敏妹妹麼?這是去哪兒?」

  兩邊見了禮,敏嬪笑容滿面地拉了我的手,道:「臣妾昨日沒能出席晚宴,正打算去翠微宮賀喜呢。梁妃姐姐昨晚睡得可還舒心?」

  我點頭,笑:「見妹妹身子無礙,本宮自然睡得舒暢。不是急著去翠微宮麼?本宮也就不再耽擱妹妹了。」

  敏嬪笑著跪安,與我擦肩而過時,我惡聲道:「替本宮『好好』問候蘇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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