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蔓蔓青蘿 | 上頁 下頁
五二


  劉英連連磕頭:「劉英魯莽,自領軍棍去!」手上仍捧著那塊冰佩。

  冰佩在淡淡的陽光下閃著光,那朵紅海棠分外刺眼。劉玨心中一動:「慢著,拿來我瞧。」

  他拎起冰佩看了半晌,突問道:「三小姐原話怎麼說來著?」

  劉英回道:「三小姐說想著好玩,便做來送與將軍,道一個時辰便做好了,吩咐馬上送到將軍手中,不可耽擱!」

  淡淡的笑意慢慢從臉上融開,劉玨心裡一甜,她看到他為她焐開的海棠了?終是明白他的心意了麼?他拿著冰佩對著陽光又瞧了會兒,目光久久凝視著那朵紅花,反復咀嚼阿蘿的話,腦中靈光一閃,大步便向帳中走去,冷聲道:「軍棍不必挨了,以後再收拾你!」

  劉英困惑地瞧著他,劉玨的語氣雖冷,卻隱藏不住笑意。他抹了把汗,心道,所有人都要給那位三小姐整瘋了。

  劉玨回到帳中,拎起冰佩道:「大家好生瞧瞧這塊冰佩,可有想到什麼?」

  眾將一愣,劉玨手中的冰佩中間嵌著朵紅花,像極小孩子冬日把玩的東西。這樣的天氣,涼水不一會兒便能成冰,且凍得很實,進了帳內,熱氣一沖,冰佩也未見絲毫鬆動。

  劉玨朗聲笑道:「吩咐全城士兵,尋百姓家大鍋燒水,運上城牆,從現在開始往城牆上澆水,務必把整個臨南城都給我凍成一座冰城。這樣一來,至少可拖上一些時間了。」

  眾將譁然,喜形於色,領命而去。

  三門大開,軍士會同百姓在離城牆三十丈開外處開始潑水。滾熱的水送到城外城頭,待到戌時,臨南城城牆外已凍出厚兩尺的冰層。有軍士試著踩上城外地面,哧溜一聲便滑得東倒西歪,引來陣陣笑聲。

  劉玨忍不住臉上的笑意,有了這冰牆,拖上一日便絕無問題了。

  雪花還在緩緩飄落,臨南城牆之上全鋪上了厚厚的草席,每隔三十丈便升起炭火盆,值哨的軍士們偎依在火盆旁,心裡暗暗感激平南將軍的體恤。劉玨下令,凡居高處的人家一律不准點燈,臨南城牆上一個燈籠火把都未點燃。月光之下,遠遠望去,漢水之北的臨南城只現出黑黢黢的一片暗影,分不清哪是山,哪是城。

  子時一到,漢水江面便會升起一層霧氣。兩刻鐘後,霧氣漸濃,起初還能瞧見對岸零星的火光,後來視線漸漸便被翻湧的白霧遮擋,面前一片無邊無際的空茫。劉玨佈置安排妥當,便回轉將軍府休息。如果陳軍子時起渡江,至少還可以休息三個時辰。他得睡會兒,順便,也瞧瞧阿蘿。

  阿蘿計算著時間。她還沒睡,怔怔地想陳軍是如何渡江的,目光落在一行字上:「沿江諸國皆放排獻祭。」放排麼?她喃喃自語道:「放排……若是將竹排連成竹橋,自上游放下,下游著人接應,有竹橋引路,便不懼大霧擋住方向了。若是有人在臨南燃起大火,就是導航燈了——黑衣人原來是要在城中放火的。」

  劉玨正好走進內堂,聽到阿蘿自語,衝口接道:「我們也能如此渡江!」

  阿蘿回頭,兩人目光一觸,劉玨呆了一呆,心跳急了起來。阿蘿立在燈光下,頭髮上蒙了層淡淡的光暈,眼睛流光溢彩,臉溫柔明媚,一室的光華全籠在她身上。劉玨不覺癡了,半晌,才慢慢地走過去,輕輕伸出手一觸她的臉,又急急收回,生怕這是一個幻覺。

  阿蘿不由得一笑。劉玨胸口一悶,突然回過神道:「誰叫你打扮成這樣的?」

  啥?阿蘿有些羞惱,竟似當眾被揭穿了心事似的。她把臉轉向一邊,氣道:「你不去指揮守城,跑來幹嗎!」

  劉玨尷尬地站那兒,不知說什麼才好,嘴角一扯:「看你老不老實。你別又給我惹出什麼事來!」

  「看到啦?你可以走了!我要睡了!」阿蘿沒敢看他,走到床上一躺,隨手放下了羅帳,背朝著劉玨睡下。

  淡黃色的紗帳隔開了劉玨的視線,他恨恨地盯著床上朦朧的身影,想起明日還有場硬仗,心下暗道,等打完了再收拾你!他吹熄了燈,轉身出了房間。

  顧天翔接到劉玨的情報,調遣水軍照計行事。

  就在臨南城全城戒備之時,陳國漢水上游的江邊,一溜小船附帶著竹排,成一直線,慢慢往對岸斜斜劃下。江水湍急,霧氣漸濃,陳軍統帥焦急地等待著。三個時辰之後,一隻信鴿飛落在他手上,他嘴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

  辰時,陳國三十萬大軍戰船鐵索相連,龐大的船隊沿竹排指引的線路集結,緩慢地朝對岸甯國進發。

  巳時六刻,陳軍到達了岸邊,首批士兵下船集合。臨南城靜悄悄的,陳軍統帥樓船上一個低沉而略帶喑啞的聲音響起:「解索攻城!」

  旁邊響起另一個狂傲聲音:「王兄放心,臨南城加上百姓不過五六萬兵馬,不堪一擊。楚南此次要血洗臨南!」聲音熟悉,正是昨日潛入臨南城的黑衣人頭領。

  臨南城南城門方向,城上哨卡猛然發現霧氣之中冒出了點點黑影,一聲鐘響,等待多時的守備令旗一揮,城上萬千火箭密集飛出,星火點點,撲往黑影所在之處,但聞慘呼聲綿綿不絕。一輪火箭之後,陳軍戰船之上湧出更多士兵,喊殺聲震耳欲聾,臨南城卻又靜寂了下來。

  陳軍豎盾結陣,不多時已在南城門外以船為倚靠,結成方陣。戰船隱於霧氣之中,離江幾十丈處卻是陽光明媚,陽光映在臨南城冰牆之上,反射出七彩光芒。劉玨立於城頭,瞧著城外兩裡處的陳國大軍,沉著鎮定。

  楚南望著城牆上那個黑色的身影,心中冒出切齒的恨意。令旗揮動,士兵潮水般沖向前去,在離城三十丈處踏上了冰面,當即滑倒一批,城上又飛下一批箭矢,射倒一片。楚南眉頭一皺,鳴響退兵號螺,陳軍速速後退。

  劉玨見狀喝道:「滾木準備。」

  幾刻工夫後,陳軍以盾為掩,迅速一層層往冰面上鋪厚厚的草簾,城牆上滾木落下,又砸倒一批。

  如此反復,未時陳軍方近到城下。楚南心中急躁,兩個時辰才近城邊,已損失幾千人,臨南城牆上凝結了厚厚的冰層,攀城談何容易。他漸漸明白寧軍在拖時間,待到霧散,水軍來襲,陳軍將腹背受敵。他急令發射礌石。

  臨南城下一字排開眾多投石機,巨大的石塊帶著衝力擊向城牆。剛砸碎一層冰面,城牆上馬上又倒下熱水。趁著水還未結冰,陳軍先鋒往城上射出鉤索,搭建雲梯。攻城的士兵一層層倒下,又一層層撲上。

  劉玨心中焦急,冰牆可阻一時,讓寧軍占得先機,但對方人多,遲早總會有攀上城牆之時。

  楚南狂笑道:「傳令下去,攀上城頭者每人賞十金,無論生死!」

  情勢十分緊張,陳軍如蝗蟲一樣湧上前來,臨南城冰凝的牆面已染成血紅,牆下屍橫遍地,夕照之下,血色冰牆閃動著詭異的光芒,整個戰場儼然一座修羅地獄。

  南軍同樣損失嚴重。四個時辰激戰後,箭已不夠,滾木礌石已盡,從山上搬來的石塊、拆下的民房木頭眼看就要接濟不上,軍士的神色已現疲憊。

  金烏西墜,月兔高升。陳軍仗著人多,竟不休整歇息,輪番進攻。劉玨往遠方望去,目光卻透不過濃霧鎖住的江面。終於有幾個陳軍士兵翻上城牆,砍翻了守城士兵。劉玨眼中泛起紅霧,不等烏衣騎搶先,劍如迅雷般揮下,迅速堵上了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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