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落芳華(73)_也顧偕

七三

　　「長春/宮裡的那名男子呢？為何不見人影？」我冒失地問了一句。

　　她有些詫異地望著我，眼眸波光瀲灩，像是在思索，半晌才說：「你說的是曾經住在這兒的華公子嗎？」

　　啊……曾經住在這兒的華公子。

　　「他又搬到何處了？」

　　她輕笑：「你說的若是芳華公子的話，五年前他曾在這兒住過一段時間，後來就無聲無息地辭別出了宮。」

　　什麼？！出宮了……那我不久前見到的是鬼影嗎？

　　「上次浣洗房弄錯了他的袍子，他還親自來取來著，怎麼會走了五年？」我疑惑了。

　　「那假的怎麼能及芳華的十分之一。」她垂下頭拿袖子輕拂著木案上的灰，慢悠悠地說，「你可知道近些年來，在皇帝哥哥身旁幫著研磨墨水、伺候飲食、照顧生活起居的侍君只要伺候得他龍心大悅，每個都賜名叫華公子。」

　　我呆了——不呆也沒法子，這消息太震撼了——心裡一時間湧起了莫名的情緒……說不明道不清……總之，很是糾結。

　　她望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地說：「芳華絕世，風神如玉，任憑他人如何模仿，神韻也遠遠不及他。芳華在長春/宮裡住了不久，便生了一場病，也沒有人理他，只有我常摘些花給他吃。自從他被皇帝哥哥貶到這長春/宮後，我就喜歡來這兒看看……他話雖然不多，卻是個和善、溫柔的人。對了……芳華公子身體好些的時候，還喚我小黃。」

　　她低頭絮叨著，面頰含春，像極了回憶往昔的少女。

　　等等……她說他叫芳華。

　　我的頭皮一陣發麻……這名字，好熟悉。

　　「你怎麼了？」她關切地望著我。

　　我勉強笑了一下，頭暈沉沉的，但她每一句話，傳入耳朵裡都顯得那麼真切。

　　「曾有一度，我還哀求皇帝哥哥讓我搬來和芳華公子一起住，可他沒答應，後來宮裡就不見芳華公子的影子了。」

　　她悽楚地一笑，我卻覺得這種笑不該出現在她的臉上，似乎與她的身份不符……她應該……

　　應該怎麼樣？

　　我有些茫然……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張囂張到令人牙癢癢的臭屁孩的臉。

　　她望著我，唇角動了動，卻欲言又止，最終沒能忍住，下定決心似乎想說什麼……

　　突然一團東西朝她撲來，摟住了她的腿。

　　「娘，我餓了。」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

　　門外一個嬤嬤還牽了另一個小娃兒。那個孩子用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盯著我，眯眼笑著。

　　「時候不早了，我也得走了。」美人兒朝我一笑，拎著小孩的手，朝門外走。

　　她把燭火留給了我，自己迎著月光走了……

　　少了燭火的映襯，在清冷的月輝下，她的袍子雖然華麗依然，我卻覺得有些陳舊的氣息……

　　皇帝的妹妹……日子也不好過嗎？

　　我歎著氣，執著燈，打量了一下這冷清清的長春/宮。

　　這間屋子怕就是她所說的芳華的居所了。

　　偌大的一間房，除了一張床榻，便只有桌子和兩三個凳子，雖然極為簡樸，可這一切，卻讓我感到極其安心。

　　桌上醒目的地方放了一個壺，我悄然將它捧在手裡，只覺得壺身很輕，掀開蓋子一看，壺的內壁有些茶垢，聞著卻有股化不開的花香。

　　壺的主人一定極其風雅。

　　我正在發愣，窗外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響，我喝道：「誰在外頭？」

　　第二十四章被擄

　　我看到一個頎長的人抱著一張古琴顯現了出來，幾縷陽光灑在他身上，及膝蓋的長髮柔軟黑亮，他眉宇間滿是柔和。

　　燈火映在窗上，格外通透明亮，一個人在外頭咳嗽了一聲。

　　我一驚，眼皮陡然一跳，竟然有些期待外面的人……

　　窸窸窣窣的一陣響聲過後，一個太監低著頭、躬著身子進來了。他手上的宮燈照得臉有些明晃晃的，表情看不太真切。

　　居然是小李子。

　　我撇嘴，也顧不得有灰塵，轉身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漫不經心地問：「你來這兒幹什麼？」

　　「原來主子在這兒，讓奴才好找。奴才方才在殿前暈了過去，後來才知道遇到了刺客……全殿的奴才們都出來尋了，幸好有幾個小太監說看到您往這邊來了，這會兒您該餓了吧，膳食預備好了，主子隨我去吧。」

　　我唔了一聲，就不吭聲了。

　　他也靜靜站著沒說話。

　　我沉默了一下，開了口，不知為何聲音竟有些沙啞：「這兒的……那個華公子究竟是什麼時候搬出宮的？別再騙我了，我說的是芳華。」

　　他身形穩當，手卻不由自主地握緊了，修長的手指被宮燈映襯得很蒼白，根根分明。

　　他在緊張嗎？我愣了一下。

　　朦朧的燭火映在他臉上，他扯出了一個笑容，很勉強的笑容：「太上皇駕崩沒多久，也就是華公子遷到長春/宮一個半月後就離宮了，那時候皇上還沒登基。」

　　「為何沒聽旁人說起這事兒，皇上也沒提及。」我微蹙了一下眉，沉吟著。

　　他抬頭望了我一下，唇抖動著，神情很複雜。

　　怎麼了……

　　「你是不是還有什麼瞞著我？」我板著臉。

　　他躬著身子，垂著頭，手捏著袍子，最終沒能忍住，一臉豁出去的表情，聲音放得很低，卻也說得很溜：「這事兒本不該讓我們這些下人們背地裡嚼舌，但藏著掖著實在難受。其實……」他微微蹙眉，掀著眼皮望了我一眼，「其實在主子離開長春/宮沒多久，華公子後來也默默地收拾東西辭別了。」

　　什麼？！關我什麼事兒。

　　等……等等……我像是捕捉到了什麼，腦子裡白光一晃而過，卻又抓不住。

　　「你的意思是……」我握緊了他的手，蹙眉，小心謹慎地說，「我以前也住在長春/宮裡？」

　　他訕訕地撥開了我的手，退後一步：「正是這個理兒。」

　　難道我也是那失了寵的妃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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