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四二九


  呃?我嚇了一跳,轉回頭,卻見熒火正向我走來,自言自語地看著那幅畫一會兒,對我說道:「皇后請看,這裡的漫雲殿便是平甯公主少時的所居之殿。這棵槿樹本已有千年,可惜在戰國年代毀於戰火之中。這畫中之人,女子正是平甯長公主,而這張黃金弓乃是明真武隨身不離的愛物,想來此男子必是彼時赫赫有名的吳王了。」

  她歎了一口氣,走到象牙床邊,用酬情輕輕撩起紫色紗帳,隱隱有異味傳來,卻見帳裡正放著一個巨大的水晶棺,一個身穿月白錦緞曲裾的女子睡在其中,烏髮壓著公主制金冠,衣飾雖古舊,卻依然可見當初的華麗,領間微露紅綾內襖依然鮮麗,襯得脖頸白皙修長,她的面容如同那幅畫一般無二,絕代風華,卻難掩眉宇間的一絲憂傷。

  我看得出神,忽覺有人動我的手,立時暗中警覺起來,卻見原來是熒火正撕下自己的裙裾,取過我的手輕輕為我包紮。

  我疑惑地看著她,冷冷道:「你不是太自信,便是太愚蠢。這是軒轅公主的陵墓,裡面必然機關重重,你以為你能逃得出嗎?」

  熒火包紮結束,後退一步,垂首躬身道:「德宗陛下在世時,小婢確然曾同皇后一樣自信、勇敢。可是原氏實在狡詐,借宣王進入西楓苑後,德宗陛下便將我的記憶封住,唯有見到銅修羅時可再恢復,以逃過原氏的盤查,好追查紫陵宮下的秘密,直到今天。」熒火慢慢流下眼淚,對我笑道:「本來想追隨皇后一生一世,來報答您對熒火的大恩大德,現在看來,熒火只有來世再報。」她跪下,對我使勁地磕了一個頭,「皇后放心,小婢一定會讓皇后活著出去。」

  我苦笑不已,「來這裡的人不死即瘋,你以為就憑你能讓我活著出去嗎?即便活著出去,暗宮的人也在外面給我們圍了一個包圍圈,你以為我還有活路嗎?」

  「請皇后放心,當年的紫陵宮雖是軒轅氏授命司馬氏建造,但畢竟是公主行宮,所以軒轅氏也秘密派了一位軒轅姓氏的巧匠,偷攜信鼠前來,在建成之初偷偷留有一條密道。後來這位元巧匠同所有工匠一樣,全部不幸遇害,長留宮中為公主駙馬守靈,此密道便代代只傳信鼠。」傾城慢慢跑到熒火手上,親熱地蹭了蹭熒火。熒火用臉頰湊近傾城,淚流滿面。

  難怪傾城平時總膩著熒火,我盯著傾城的小眼睛,恍然大悟,「原來你當初選擇我,是知道我的血能打開紫陵宮,對嗎?你的使命就是為了找到紫陵宮的秘密?」

  傾城肅著一張老鼠臉對我點頭,吱地叫了一聲,好像在莊嚴地宣示自己的使命。

  熒火放下傾城,對我笑道:「準備好了嗎?皇后,據我所知軒轅氏流傳十世的金簋機密,來這裡的人都是為了探尋一個答案,可每一個人看到的真相都會有不一樣的答案,有的甚至性情大變,一生癡狂。」

  我輕撫著小腹,冷笑道:「那你還想去?」

  「士為知己者死。」熒火昂首肅然道,「德宗陛下待我如同生父,陛下歸天,奴本該殉葬,再死一次又何妨?」

  熒火坦然地把酬情交給我防身,再次躬了躬身,示意我往後躲一躲。傾城來回嗅了嗅,便來到牆邊,跳上紫檀木桌台,指了指那幅《笛舞圖》,熒火便飛身上前,取下那幅《笛舞圖》,又一併撤下紫緞帷簾,露出了一面花崗岩牆,浮雕著一朵巨大而精緻的梅花楓葉印記。熒火便取了那個沾了我血的金如意,輕輕戳在梅花的花心處,擰開了去。

  伴隨著咯咯的極刺耳的開門聲,巨大的花崗岩門徐徐打開,沉重的風穴聲一下子傳了出來,好像無數惡鬼給放了出來,正對著我們淒厲地吼叫著,無形無狀地哭訴著。有亮光從裡閃出的同時,紫晶礦忽然熄滅了,然後一切歸於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

  眼前是一片黑暗,眼前漸漸飄來幾片殷紅,然後是白色和紫色的花瓣,仿若某個相似的夢境。我一時疑惑了,這究竟是夢,還是現實?

  我跟著花瓣漸漸往前走,嘆息更重。

  「薇薇?」我輕聲呼喚著那個可以拿金球獎的同伴。

  沒有人答我,我便又喚一聲:「熒火?」

  忽然有幽幽的嘆息聲在我耳邊響起。

  有人在我身後詭異地嘆息著,「你來了。」

  平素裡,紫浮見到我頭一句便是這話。那聲音是一位男子,嗓音醇厚華貴,卻不似紫浮。

  我身上的汗毛一根一根豎起來。記得我以前讀過的紫蠡公主手劄,她已經和原理年同歸於盡了,也許是武功高強的守陵者。

  忽然想起以前瑤姬說過,她和司馬蓮曾在這裡見識過天人。難道這陵墓裡真有「天人」?陵墓裡怎麼可能有活人?

  卻聽那聲音又起,在我耳邊喃喃道:「最近我想起了好多我們以前在一起的往事,不想你果真回來了!」

  我轉回身,一切還是黑暗。有人在我耳邊輕輕呼吸,我驚回頭,黑暗中有極淡極雅的綠色光芒傳來。一棵大木槿樹,樹冠碧翠欲滴,泛著光,花開三色,香氣清雅,如夢如幻。

  樹下有一塊大青石,有人一身白衣正背對著我,臥在那裡,長髮飄垂,飄逸似仙,似紫浮,又似夢中那個天神。

  曾經的那個夢靨一下子變成了現實,活生生地出現在我的面前!

  不!這是夢,我一定還在那個夢中。

  我不斷提醒自己,只覺口乾舌燥,冷汗滿身。

  這是夢,一定是夢。我不斷提醒自己。我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手緊握酬情,一邊伸出打著戰的手,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喚醒他。

  那人忽然無聲無息地慢慢坐了起來,好像恐怖片中的惡鬼忽然動了。我往後退了一大步,差點摔著,冷汗從額頭上滴了下來,心臟跳到了嗓子眼。

  這裡究竟是夢還是幻境?這是人還是鬼?

  那人卻仍然背對著我,我幾乎可以聽到他均勻而沉重的呼吸。他未梳髻的墨發飄垂下來,像一塊上好的墨玉緞子,微有淩亂地墜在地上。

  我慢慢向後退,直到感覺退無可退,我回轉身,卻見眼前正站著一人,那人披著長長的墨發,一身白衣,可是略有破舊,同水晶棺裡的軒轅紫蠡所著衣物,就是同一時代的。

  那人長著一張天人之表,面容竟是那以前見過的身著光明甲的天人,亦同非白十分相像,卻蒼白得幾近透明,幾乎可以看到臉上的血管,還有額頭的青筋。他正對我睜著一對血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看。我駭然驚叫,後退一步。

  猛一回頭,身後那棵大木槿樹下只有冷冷的青石。我再慢慢地轉身,那人又站在我肩側,對我的耳朵吹著氣。

  「你真的來了,」那人睜大血眼,略帶激動道,「鳳城。」

  我護著小腹,顫聲道:「我不叫鳳城,前輩認錯人了。」

  那人略探頭,用力對我嗅了嗅,似乎很失望,「真奇怪,你身上的味道同鳳城的一模一樣。」

  我再次後退,「敢問前輩高姓大名?」

  那人似乎很意外,甚至帶上了一絲傷感,「鳳城,現在你已經不認得我了嗎?你可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嗎?」

  我聽得雲裡霧裡。這時熒火從我身後過來,粉面含淚,向那人跪啟,「還望前輩搭救,我們為避戰亂,逃難到此。」

  那人便將注意力轉向熒火,微皺眉道:「上面又有戰事嗎?」

  熒火淚如泉湧,「正是,我們都是原氏婦人,竇氏餘孽派死士前來偷襲,我們趁慌亂逃到此處,還望前輩搭救。」

  那人忽地綻開一絲笑容,露出血紅的牙,那嘴角的弧度明顯過大,俊雅的面容立刻像惡鬼在對我們微笑一般。熒火明顯地眼中閃著害怕,卻依然假裝涕流滿面,甚至不經意地露出了香肩,「還求前輩搭救。」

  那人的血眼湛湛地湧著血光,「我該如何救你們兩個美人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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