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四〇九


  前哨官兵向兩邊撤去,又等了一炷香時間,來了一隊鑲金帶銀的大象隊伍,最前頭跑著雄赳赳的大金獒。我愣在當場,還沒等醒過來,那只金光燦燦的大金獒一下子興奮地向我躥來,把我按倒在地。立時,大原官兵拔出刀劍,小忠也大聲吼叫起來。

  我趕緊喝住人和狗:「住手,大理皇上駕幸,不得無禮。」

  眾人一聽傻眼了,驚訝地看到一頭個頭特別大的大白象威風凜凜地領著象群跑了過來。大白象背上寶輦九龍圖紋皆以紫水晶、紅瑪瑙等雕飾,四周串著各色珍貴的珍珠、玳瑁、琺瑯、玉器,又以金絲、銀絲夾著各色翠玉編為長流蘇,墜在大白象身上,行動起來,悅耳作響。寶輦四角各綴一個五色金線繡香囊,裡面裝著異國進獻的瑞麟香、龍腦金屑等,令人聞之清醒。寶座上端坐一人,身形偉岸,面戴金光閃閃的面具,發上壓著大理皇冠,皇冠正中鑲著稀世的紫色寶石,冠後墜著十二根金珠流蘇,垂落於肩頭,在陽光下耀眼奪目。

  我爬將起來,整整衣冠,趕緊行了大禮,「大原紫微舍人君莫問,恭迎大理皇帝。」

  眾人與我同拜,再起身時,顯赫的大理皇帝已舉起戴滿金珠寶戒的左手,慢慢揭下代表大理最高皇權的金面具,露出那張顛倒眾生、雌雄莫辯的天人之顏。

  沒見段月容快有兩年了吧,這小子依舊還是瘦長條子型男。因是七月裡,穿著冰絲大理黃袍,上繡金線九龍,估計是他的手藝,張牙舞爪,龍眼犀利。露出健壯的雙臂,修長的上臂各戴著一圈猙獰的金龍臂釧,左臂還挽著白袍一角,烏髮削得極短,緊貼雙耳。

  估計他是為了特別闢謠關於自己喜歡扮女裝的流言,可偏偏左耳帶著一隻長長的赤金鏈紫金耳墜,光彩奪目地應用瀲灩生姿的紫瞳,只覺一種獨特的妖冶。他的紫瞳對我一閃,嘴邊漾起一絲高深莫測的輕笑,讓眾人看得一陣失魂落魄,再挪不去癡迷的目光。

  幾個奴隸飛快地跑來,依次跪下,他便踏著奴隸的後背瀟灑地一躍而下,到後面的戰象跟前,親自伸手,小心翼翼地迎下一位蜜色肌膚的美人兒。

  那美人兒一身金紅吉袍,盛裝打扮,頭上高高戴著大理皇貴妃制的銀冠,勁上掛著一串充滿異域風情的大青金石項鍊,腰間玉帶上掛著蠲忿犀、如意玉等貴重配飾。那美人來到我的面前,對我恭敬地行了一禮,略帶激動地說道:「姐姐,真不想有生之年還能再見你。」

  我也感懷萬分,對她施了一禮,緊緊拉住她的手,「卓朗朵姆,好久不見了。」

  她的身後俏生生地轉出一個肌膚白皙的少女,長髮細盤,戴著白族少女特有的銀冠,冠首正鑲著一塊奪目的大紅寶石,穿著公主禮服,身後跟著兩個英氣勃勃的少年,一個黑臉,一個白臉,正是大豆和沿歌,再後面則是著朝服的蒙詔和孟寅。

  我激動起來,「夕顏。」欲伸手拉女兒。可是夕顏卻退後一步,只冷淡地對我行了一禮。

  段月容的眉頭微皺,走到我面前,對我笑道:「還請舍人帶路,公主第一次出如此遠門,想是累了。」

  韓太傅也即刻出列,「大理武帝陛下親臨長安,實乃大原之幸,還請陛下隨我等進宮。」

  顯然所有人都想不到大理武帝也親自來了,一時間,整個長安都沸騰了。三位皇帝在少年時代便位列四大公子,後來個個又都在戰國時代成為叱吒風雲、威震天下的絕世戰神,長安貴人皆爭相賄賂隨侍宮人,以求能有機會一睹風采。

  非白只得頭痛地改變非常緊張的time schedule,當晚與眾臣在麟德殿迎接大理武帝親臨。因武帝帶著皇貴妃前來,我也陪同出席。

  席間夕顏對我也是冷冷淡淡。我心裡不好受,僵坐在那裡,偶一抬頭,卻見卓朗朵姆也同我一樣縮在角落中,一臉落寞。

  入夜,我以給公主送賞踢為名夜訪驛館,可惜豆子聞訊出來,有點尷尬地對我說道:公主睡了,不見任何人。

  我抬頭看去,驛館內仍燈火通明,心中不免失望,回頭一看,卻見小玉正淚流滿面,怔怔地看著豆子。豆子身後有個影子,好像是沿歌,也是癡癡佇立。

  我便讓小玉替我給公主送進去,給他們製造機會,一訴衷腸,自己便回到了西楓苑。

  那天非白也回來得很晚。他滿面疲憊道:「大理武帝果不簡單,現下我明白了,原來是白關之人聯合果爾仁的舊部在烏蘭巴托迎木尹太子到了多瑪,再由多瑪取道大理。如果我沒有料錯的話,他是想留下木尹太子做質子,伺機迎回,彼時突厥便姓段了。」非白長歎一聲,攬起我肩頭讓我靠著他,坦言道:「怪道時人常雲,寧與之為友,毋與之為敵。」

  我心中想著夕顏對我的冷淡,便靠著非白肩頭,幽幽道:「他就那樣,盡可他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他。」

  「解得真切。」非白呵地一笑,然後輕撫上我的發,「時光過得真快,夕顏公主轉眼長高了好多。」

  我頭埋得更深,嗯了一聲。

  他似乎發現了,繼續說道:「見到夕顏公主,不高興嗎?」

  我澀澀說道:「高興。」眼淚卻忍不住撲簌簌地流了下來。我便用勁摟著他,不讓他看到我流淚,可惜淚水仍是沾濕他的肩頭。

  非白不再問我,只是捧起我的臉,輕吻上我的眼,可是這回卻止不住我的淚,便只好沉著臉把我抱在懷中,細細哄道:「她還是孩子,你別往心裡去。」

  我點頭,嗚咽出聲。

  「我們很快也會有孩子的啊。」他似乎對我的痛哭有些意外,略顯笨拙地抱著我,吻著我的發,心疼道:「你別急啊,很快就會的。」

  窗外傳來大雨的嘆息,掩住了我的抽泣之聲。直下到後半夜,才漸漸轉小,雨點滴在芭蕉葉上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我才迷迷糊糊地睡去,終於度過了這混亂的一天。

  夜雨滴空階,曉燈暗離室。
  相悲各罷酒,何時同促膝。①

  談判慢慢展開,果然撒魯爾氣勢洶洶地要捉回逆子。大家都明白,這不是一個捉回忤逆弑母的棄子那麼簡單。木尹身上流著同撒魯爾一樣的皇族之血,命中註定死也不能落入外族手中,遼朝與大理早已結盟,兩家一唱一和,即許朝貢,卻不肯歸還木尹。

  而每次會罷,雙方人馬便又威逼利誘大原,以求站在自己這邊。

  非白終日眉頭深鎖,這一日宣十八學士等朝中眾臣前往賞心閣議事。

  韓太傅等一些重臣認為聯盟其中一方為上策,出於血緣關係,韓太傅傾向于聯合突厥,而且和上次比起來,撒魯爾大帝明顯狀態穩定了很多。只是突厥畢竟虎狼之國,擴張傾向太過明顯,如果真的幫助突厥打擊大遼及大理,將來若突厥反目,便無可牽制者,是故大遼及大理必得留一個。

  竇亭認為大遼當年曾欺辱舊宗氏,大理陰狠反復,有屠城之仇,理應聯合突厥。

  而錢宜進卻認為大理重商,且近來擴張之意在南國,而且大遼同大理聯盟,得罪大理就等於一下子得罪兩國,所以還是聯合大遼與大理為上策。

  朱迎久一下子強悍了,「陛下,突厥本為虎狼之國,此乃天大的好機會,可迫其稱臣,以後若有外敵亦有權迫其出兵助我天朝。」

  我仍同小玉他們在碧紗櫥中看賬。薇薇在為我磨墨,我們支著耳朵細聽,不想非白卻高聲詢問我的意見,我一愣,便緩步走出碧紗櫥,隔著軟簾,對眾人施了一禮,緩緩說出我的意見,「突厥、大理、大遼都與大原接壤,而且都一樣剛結束戰亂分裂,可謂同樣身經百戰,擁有豐富的戰鬥經驗。而本次遼國雖然敗於突厥,可建國已有百年,在北國根基已深,本身國力非常強盛,得罪任何一邊,相對的另一邊必會與我朝為敵,是故臣妾以為無論選哪一邊都對大原沒有好處。」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