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四一〇


  眾人似是微訝,但仍然側耳傾聽。薇薇磨墨的手也停了下來,不小心有滴墨汁濺在鼻尖上也沒發覺。我向軟簾走近一步,提高聲音道:「一旦開戰,此三國所需軍資糧草,若國庫空乏,只需躥伏山嶺草原,劫掠小國便可,此為遊牧民族和部落民族的天性。誠如各位大人所言,確為虎狼之國。而反觀大原,所有國帑財幣,全靠百姓辛苦躬耕,養活軍隊,這十年戰亂,百姓疲憊,國庫仍是空虛,大原元氣仍未完全恢復,一旦開戰,先不論勝負,抽取兵丁,加徵稅賦,必定驚擾我國百姓,這已先輸了一籌,故臣妾以為,於我國現階段而言,」我咳了一下,「不開戰即是勝利。」

  眾臣譁然。

  我繼續說道:「如今我大原有火器傍身,想必可暫時震懾列強,可如此亦不能長久,故臣妾以為現如今最好的方法就是大理留下突厥棄子為質子,維持現狀,方可使四國互相掣肘,巧妙地維持平衡。此平衡能得多久,臣妾實不得而知。確然和平年代越久,我大原便有更多的時間,韜光養晦,臥薪嚐膽,快速充盈國庫,可應未來之變。」

  非白挑了挑眉,走下桌幾,最後總結了一下,「各位愛卿所言極是,朱愛卿之言甚合朕意。」

  大家都哦地看向朱迎久,不想非白又微微一笑,「只是……朱愛卿可曾想過,突厥善戰,若迫突厥稱臣,反過來突厥必每年逼大原賞賜歲幣。如皇后所言,我大原朝也不過剛從十多年的戰亂中復蘇啊,可能傾我舉國百姓一年之財稅過半方可填滿,是故……」

  非白身上還是穿著那件我打過補丁的如意紋月白衫子,一身天子之氣仍掩不住一絲儒雅之風,卻見他走到撒花軟簾前面。

  隔著簾子,我只能臆朧地見到,他那天人之顏對我露出一絲溫暖的笑容,「朕贊同皇后的意見。」

  韓太傅略一沉吟,躬身敬諾,「皇上、皇后高見,臣等敬受命。」

  翌日,非白邀突厥、大理及大遼首腦及使臣前往秦嶺狩獵,故意令于飛燕領眾將士每人持一管改良版的小獵槍射擊大雁等獵物,器驚四座,暗懾鄰國。

  春風輕拂,綠意如織,列旌旗如簇,竟不輸春花爛漫。草地上支起了一座座華麗帷帳,我坐在女眷首席上,同眾貴女看著各位英武男子馳騁獵場,無論已婚未婚、少女大媽,女士們都眼冒心心,流著口水,看著中場,即時點評著各個民族形形色色的帥哥風情。

  我萬萬沒有想到,留著小鬍鬚的妥彥人氣竟然超過了皇帝們,還有很多貴女竟然說撒魯爾陛下很MAN,而是喜歡段月容的都是些貴族少女和一些宮廷侍女。

  好像非白比較慘,因為娶了我又不納妃,舉國皆傳我善妒之名,更有好事者傳我怎麼怎麼迫害宮妃,或把所有年輕美貌者逐出宮去。前陣子那嬌滴滴的美人兒喬芊蟬本已入宮,因為皇后一句話,被許配左吾衛將軍程東子那樣一個粗野武人,生不如死什麼的。

  可明明我聽于飛燕說現在程東子一下朝就回家,連館陶局的好漢酒都不喝了,而今天喬芊蟬打扮得也非常漂亮,滿面含笑地看著程東子打獵,程東子也頻頻看向女眷席。

  眾女似怕遭到迫害,便斂口閉息,絕口不談皇帝。總之大原皇帝人氣就這樣低了,我當時就很替他和我感到委屈。

  到了午時,我與眾貴女用過所打獵物做的午膳,實在坐得屁股疼,便趁更衣時到河邊走一走。今天是姽嫿輪值,陽光甚好,小忠跳到河裡,傾城也從我的袖子裡鑽出來,一溜煙跑到岸邊水草中喝了點水,然後又遊了一會兒泳才騎著小忠,回到我的身邊。兩隻神獸都使勁抖了抖身子,水珠飛濺到我們身上,引得我們大笑。傾城忽然警覺地豎起身子和小耳朵,然後齜了呲牙,快速地躲進我的袖子,小忠也露出了尖牙。

  姽嫿按住腰間佩劍向四周看著,我一回頭,卻見撒魯爾正站在樹蔭底下笑意盈盈地看著我。長安的陽光灑進他的酒瞳,仿佛一汪紅色的海洋,望不到底,他的臉上洋溢著溫和平靜的笑容,好像當年的原非玨。

  「朕可能是年紀大了,才奔了一陣子便累了,方才還在想那個女子很像皇后,不想走近一看,還真是皇后。」

  我被他給逗樂了,便同他親切地攀談起來。

  真不敢相信我同非玨還會有這樣平和的一天。我在心中默默地想著:非玨,謝謝你,終於原諒了我。我也可以放下心中那一絲顧慮。

  這時,阿米爾躬身遞來一個精緻的鑲雕花紫檀木銀盒。他略帶緊張地看了看撒魯爾,又看了看我,徽微伏低了身子。

  撒魯爾笑著接過來,摩挲了一會兒,才歎著氣慢慢開口道:「還記得嗎?木丫頭,當年曾經送給你一塊樓蘭的銀牌……永業四年你不慎遺失在突厥,今日我為你帶來了。」

  我不覺感慨。那年與撒魯爾同歸於盡,那塊銀牌再不見蹤影,非玨竟然能找回它,還能再把它送回我的身邊,果然冥冥之中,一切都有定數吧。我不由酸了鼻頭伸手去接。

  忽然遠遠傳來一陣輕嘯,一隻金獒閃電般地沖過來,叼了銀盒就走。我們都一怔,然後意識到那是七夕,小忠恨恨地跟著追去。

  七夕的速度太快,場中幾人正呆愣間,幾騎懸著大理旌旗和旌節,吹著口哨,從遠處飛奔而來,灑脫而俐落地站定在我們面前,當前一人,身穿緊身獵裝,陽光下風華絕代,紫瞳瀲灩。

  他狀似驚訝地看著我們,「呀,方才大原皇帝到處尋不見貞靜皇后,還氣勢洶洶地來詰問朕,不想原來是給神聖可汗陛下絆住了,朕也太冤了。」

  撒魯爾的臉上沒了任何笑意,慢慢轉過身來,酒瞳凝了霜,「方才武帝陛下的惡狗搶走了朕送給大原皇后的禮物,不知是何用意?」

  「什麼?」段月容板著臉問道,「竟有這等事?」

  演技太差了,我在心中暗嗤:你好好的搶人送我的銀盒作甚?

  「武帝陛下這是要做什麼?」我怒瞪著段月容,「快還本宮,那可是大突厥可汗給大原朝皇后的禮物。」

  段月容用那雙紫瞳上下掃了我一眼,從鼻子裡極藐視地哼了一聲,大理的隨從們便哄笑起來,「敢問大突厥可汗可有人證在此?」

  還真是沒有人在,除了阿米爾。不過阿米爾剛去追七夕了。

  卻聽沿歌冷笑道:「分明是撒魯爾可汗想乘機調戲貞靜皇后。幸得我等出現,救了貞靜皇后。」

  大理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我也惱了,厲聲喝:「不可妄語。」

  大理眾人多是我的學生和熟人,自是斂聲,不敢再肆意取笑。

  撒魯爾冷冷道:「那銀盒裡裝著我送與皇后的禮物,還請武帝高抬貴手,還與朕。」

  段月容聳聳肩,對沿歌道:「你們且去找找七夕,可能剛才沒吃飽,別真誤食了撒魯爾陛下的寶貝,到時不消化。」

  沿歌等眾人立刻大笑著吆喝一聲,如風掉頭而去。

  「武帝陛下富有四海,怎麼見不得朕送皇后一件東西嗎?」撒魯爾酒瞳一轉,微笑道:「天下傳聞武帝陛下癡戀大原皇后,如今一見,果有一二。想是陛下嫉妒了。」

  「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呢?」段月容仰天哈哈一笑,冷冷瞥了我一眼,然後紫眸犀利地看向撒魯爾,「倒是陛下,不就是一根項鍊嘛,既失了便失了,想撒魯爾陛下,乃大突厥可汗,稱霸絲路,單說去年滅亡的烏孫,您得了多少金銀珠寶?」

  段月容假裝想起了什麼,歎氣道:「朕想起來了,您縱容您的土兵×辱烏孫後宮,又當眾刺死烏孫王后,就因為她不允許您搶奪她王夫冠上的寶石。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那是烏孫國的至寶月光石吧,烏孫王明明已經對您稱臣了,為什麼您還要滅人家國、×人妻女?不為了取悅陛下尊貴的可賀敦——軒轅皇后!」段月容冷笑數聲,「可見可汗陛下對情人個個情真意切,難道您還會拿樓蘭偽物來哄騙大原皇后?」

  我陡然心驚。撒魯爾的臉色一下子煞白。那個傳聞果然是真的嗎?如今的撒魯爾還是殘暴如昔嗎?

  段月容卻托著下巴假裝沉思了一會兒,挑眉道:「又或許,您送給貞靜皇后的這根項鍊有些什麼特殊之處吧,比如鑲了一些奇怪的紫色的石頭,而這種奇怪的紫色的石頭可以讓人想起一些非常不愉快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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