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四〇三


  「放肆。」他重重地拍在黃花梨桌面上。

  我給嚇了一大跳,剛做了噩夢本來心臟就有點難受,我一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也站了起來,學他的樣,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對他眯眼粗聲喝道:「你才放肆。」

  哦!手拍得好痛……我決定下次摔杯子。正思忖著,只覺耳邊掌風劈來,一個滿面冰冷的如花少女玉蔥般的手指已經點向我的咽喉。我身邊另一個俊秀男子橫手劈開了那女子的手掌,空氣中的氣氛一下子凝重了起來。

  在桌底下打瞌睡的小忠一下子溜出來,對著暗宮那一邊的人馬不高興地汪汪大叫。

  司馬遽斜眼瞥著小忠,又看看眼前的齊放,不屑道:「好狗不擋道。」

  嘿,你這人罵人也太損了。

  「念伊坊的夥計越來越橫了,」齊放倒也不動氣,只擋在我面前,同那女子的眼刀來回殺了一陣,「既入了君氏,莫忘記了,凡入夥君氏集團須遵守君氏法度,第一條便是不可對君氏族長無禮,還請暗宮的好漢們記住了。」

  「雀兒放肆。」司馬遽喝退那冰山美少女,冰冷的眼刀向我殺來,「司馬氏何時入了君氏了?」

  我拉了拉齊放,咽了一口唾沫,「小放說的是君氏投資司馬氏的念伊坊,在商道裡,可不是司馬氏的算君氏的了?」我再次拉了拉領子,抹了把冷汗,又使勁揮了揮我的玉骨扇。得幽閉症的人果然可怕,這司馬氏比原氏的人可更具暴力傾向啊。

  他眯著眼看了我好一陣子,冷冷道:「雀兒你退下。」

  摒退眾人,他的青筋又暴跳了一陣,最後坐了下來,咬牙切齒道:「你現在越來越囂張了。」

  其實他說得沒錯,我最近怎麼了?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最近上老火了。」我對他作了一個揖,使勁揉了揉太陽穴,乾笑了一下,對外叫道:「小玉,上最貴的茶,還有我最愛的茶器,給大爺賠罪。」

  他忽地出手如電,輕捏我的手腕。我立時動彈不得,過了半晌才移開,有心想摔茶杯,偏巧我讓小玉上的是最好的青花,只得再一次狠狠地拍了桌子,大喝道:「你想幹甚?」

  他卻看向熱鬧的窗外,冷淡道:「可惜了,還是沒有懷了。」

  我一下鬧了個大紅臉,他絕對是故意刺痛我的。

  這時小玉進來,斂聲屏息地為我們上了茶,緊張地看著我們兩人在屋裡坐著,隔得遠遠的,橫眉冷對。

  待小玉出去,我冷哼一聲,硬生生地別過頭,向窗外看去。富君街上新建築物的油漆混著櫻花的香氣傳來,我將腦袋伸出窗外,耳邊是一片工人奮力工作的嗨喲聲,頭頂飄來一片嫣紅的櫻花瓣。又是一季萬物蓬勃的春天,印證著元德年間的新朝已進入了軌道。

  元德帝勵精圖治,首先撥亂反正,平反了一系列元昌年間重大的冤假錯案,其中包括當時最大的花嫁案和富君街焚火案,力挫朝堂阿諛諂媚、官員浮誇之氣,大力提拔有才之士,一改太祖晚年的奢靡之風,從後宮開始,縮減俸例,提前釋放宮女,令宮人開闢禦菜園,儘量減少百姓的納貢,絕少宴飲,全力重提開國時期的節儉之風。

  同時他寬大當年政敵,而他本人的寬容和魅力,也使太祖晚年緊張的政治氣氛得以緩解,並在後世歷代為史學家交口稱讚,無論是當年東賢王一党的錢宜進,還是妃党的朱迎久,皆放下心來,全心全意地把注意力投入到兢兢業業的工作之中,而非朋黨之爭。血的教訓告訴他們,如今大原朝真正的主人只有一個。

  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
  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

  只可惜,我偉大的丈夫太過專注於他偉大的事業,而徹底疏忽了我們的家庭生活,他幾乎夜夜批奏摺到四更天,到寢宮時幾乎是倒在我身邊,陷入沉睡之中,匆匆忙忙地睡那麼幾個小時,然後雞鳴之前便起身,現在別說是造人了,有時我和他一天連話都說不上,夜晚,我看著他疲憊的熟睡中的側顏,心中無限悵然。

  我開始擔心他的身體,向已升至御醫的林畢延求助。

  林畢延的神情很艱難,笑得也很勉強。他對我歎氣道,這不是一個醫學問題,如今的聖上不但已經實現了他的承諾,保護了我,也把整個天下掌握在手中,他已然身不由己了。

  我一開始覺得他有點答非所問,畢竟我還沒有怎麼詳細深入地同林神醫聊一下患者的病情與症狀,不想林畢延看著我躊躇五秒鐘,然後有點不好意思地婉轉表示了,「從另一方面來說,這對陛下也有好處,本來以陛下的身子,那個、那個夫妻生活不宜多。」

  老先生到底是過來人,又是神醫,這一下子就看穿我了。我紅著臉長長地哦了一聲,轉身走出太醫院。齊放和青媚正躲在角落裡手拉手,笑著說些什麼,看到我出來立刻分開來,青媚難得帶著一絲羞澀地低下了頭。

  我看著青媚越來越豐豔美麗的臉,擠出一絲笑,拉長聲音道:「林御醫說,一切都挺好的。」

  我實在沒好意思告訴他們,我們的家庭醫生認為我丈夫ED了,其實是件好事……

  後來我一直安慰自己,也許這就是命,沒孩子就沒孩子唄!反正我前世丁克家庭就有越來越多的趨勢,我自己原來不也是一直忙於工作,同長安懷不上孩子——也許這也是他出軌的一個理由。

  不好的回憶湧上心頭,後來我決定不應該貪心。本來我同非白在一起,是負了等我整整八年的段月容、夕顏,還有很多很多的學生、朋友和夥計,我放棄了所有的一切才換來同非自的廝守,能守著活蹦亂跳的原非白,其實已經是上天的開恩。

  於是我也把生活重心又移到君氏中來。

  全國各地戰後大規模的重建工程開始為大量流民提供了工作機會,使得經濟開始正常而健康地運轉起來。富君街的重建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這歸功於司馬氏的家傳神技。他們果然是傳說中天宮的建造者,竟然在短短數月中恢復了一大半富君街,堪比我前世的中國速度,不僅如此,我還深深懷疑烙上了德國品質的嫌疑,因為我竟然發現他們在富君街的下面修了一條龐大的通道,我一開始還以為是司馬家人在偷偷整一暗道,結果被司馬遽嘲笑一頓,「這是按皇城的規格修建的下水道,你想哪兒去了。」

  啊?如此規模的下水道啊!也難怪興慶宮和紫棲宮從來沒有被水淹過。

  我不好意思地諾諾稱是。他卻話鋒一轉,「當然,你要想改成暗道作秘密行走之用……也行……」

  我當時心中毛了一毛。司馬家的人也太喜歡挖地道了,就跟鼴鼠似的,「宮主……美意,在下心領了。」

  我心中明白這是司馬氏的善意之舉,可是卻造成了嚴重超支,於是便有了今天的友好會談,可惜好像被我給弄砸了。唉,莫非是我內分泌失調了?

  我收回思緒,轉回臉來,抹了一臉的櫻花瓣,不遠處的館陶居馬上就要竣工了,一個瘦長條子的工程師正白著一張臉量水準位,身邊跟著一個紮著沖天辮的小女孩,也就四五歲的模樣,穿著一身紅衣服,正瘋笑著跑來跑去。我認得她,這是司馬逍和他的獨生女兒,是司馬遽推薦給我的十二個工程師的首席。

  我打起精神,決定恢復職業精神繼續今天的會談,便親自給司馬遽倒了一杯茶,堆起笑容,盡可能委婉地提到了這個問題,希望減少人員開支,富君街的重建工程已近尾聲,建議可以先送一部分工程師回去。

  司馬遽明顯不悅道:「這裡的十二個能匠是我司馬氏最厲害的巧匠,既然皇后決意將富君街浙漸變為司馬氏下一代的收容地,請讓他們為富君街多做一些吧。他們之中大多有了下一代,他們也是為了他們的孩子,也可以借此機會在這陽光照耀之所多待一會兒。」

  我覺得他還在對我剛剛的無禮感到生氣,那一堆責問嚴重超出財政預算的話一下子給噎住了,只得咽了一口唾沫道:「好吧,那回頭再說。」

  我起身,準備告別,他卻仍在對面沒形沒狀地斜倚著,「聽說朝臣們對聖上獨寵皇后頗多微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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