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三九二


  你們原家也實在是個變態的家族。我在心裡暗想,可誰讓我愛上你們家族的新頭頭呢!

  「朕方才做了一個夢。」上皇恢復了平靜,對我輕笑道:「夢到有一年大雪,聯帶著梅香去摘梅花,非白才四歲吧,那麼小。我讓他坐在我脖子上,拉著梅香的手,我們很高興地往前走。走著走著,也不知道怎麼就走出了西楓苑,然後走出了紫棲宮,然後便飛到了金陀道上了。忽然,那梅香就變成了青舞,非白變成了光潛,然後青舞便拉著我不放,光潛便用畫戟刺破了我的喉嚨,然後朕就醒了。」

  這夢真夠哥物現實主義的!

  我心中一動,金陀道是華山後山的偏道,那裡山勢險峻,只有少數年長的內衛把守,而且因為地勢過偏,剛調去的內衛往往會因不熟地形而摔下山去,故那裡內衛一般任期極長,加上數量極少,非白可能還沒有來得及換作他的人。

  上皇喝光了藥,我又端上燕窩,他喝了幾口說好喝,便從右手大拇指上脫下一隻瑩潤的羊脂玉扳指,遞給我,「這個賞給卿,算是留個念想吧。」

  他看著我的目光極清亮,完全不似方才神志不清的重病之人,我立刻雙手高舉過頭頂接了下來。夜明珠下,那白玉扳指的內側赫然刻著「睿霧」二字,我心中一喜,躬身退去,「多謝上皇。」

  我即刻轉身便走,快出帷簾時,他忽然喚住了我:「木槿。」

  我快速地回頭,他有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張口欲言,卻生生壓了下來,那雙鳳目極明亮溫和地望著我,「早去早回。」

  我的心頭一熱,對他笑著用力點了點頭,毫不猶豫地出了門。

  我來到正在重建的富君街,快速地同齊放佈置一番,然後同小玉在富君街繞了一個大圈,讓齊放幫我們甩開尾隨而來的侍從,偷偷來到將軍府,于飛燕正在上朝,珍珠知我來意,便將我們引到後院一個僻靜的院落,上有一匾:雅竹院,踏入院門,果見院中種滿瀟湘竹,雖是臘月,仍舊在大雪中根根蒼翠挺拔。

  想起那年竹居論天下,我心中又是一片哀淒。

  我輕輕打開門,卻見一個俊秀的小沙彌正閉著眼念經打坐,正是多日不見的蘭生,旁邊臥著一隻油亮的黑狗,見我進來了,搖著尾巴嗒嗒地走過來,舔了舔我的手。

  他是那樣專心致志地在打坐,那樣平靜,好像什麼都與他無關了,我仔細端詳著他,希望能從他無瑕的臉上看出些蛛絲馬跡來。是我的心理暗示嗎?我為什麼覺得他長得同我原來印象中的不一樣了呢,怎麼越來越像二哥了呢?

  我慢慢坐到他對面的蒲團上,靜靜看著他,小忠便乖乖地回到蘭後的腳邊臥下。

  好像感覺到我的注視,他也極慢地睜開了眼睛。我細細看他清亮的目光。

  他只對我平靜一笑,我也回他一笑,「多日不見,一向可好?」

  他點點頭,「還好。」

  「你方才在念什麼經?」

  「《地藏菩薩本願經》,」他淡笑著,「超度陽兒的。」

  我喃喃道:「大哥告訴你的?」

  他搖搖頭,無有悲喜地笑道:「他走時很平靜吧。」

  「他笑得很開心,」熱淚湧出眼眶的同時,我對他笑著說道,「他昨走時對我說道:你真傻,總是分不清,我不是陪你沖下山的那一個。」

  蘭生的笑容終於扭曲了,「你果然知道了。」

  「你本名不叫蘭生,」我繼續流淚道,「你,同死去的宋二哥,所謂的明氏後人明煦日,是孿生兄弟,而你才是永業三年陪我沖下山去送死的宋明磊。孝賢純儀皇后為聖上生了一對雙生子,可是所有人都沒想到原青舞竟然也為聖上生下了雙生子。你們的母親也許是為了能讓孩子生下來,才嫁到給明郎,又許是因為生下了雙生子,反而讓明氏懷疑。因為『雙生子誕,龍主九天』是四大家族公開的秘密,所以他們把你們倆分開來,像原家一樣一明一暗地培養,可能就連你們的母親都不知道。」

  「不,她知道,她全知道,」蘭生慘然道,「這全是她的主意。她的確是一個貪婪的女人,既要原青江的骨肉,又想嫁給明風揚,享受新鮮刺激的愛情。」

  蘭生輕嘲一聲,「他叫明煦日,是我的孿生弟弟,因為他出生時身體較弱,所以一開始是他生活在父母的疼愛之下。他的小名叫陽光,而我叫明煦蘭,從小在姑姑的道觀長大,我的小名叫蘭生,還真是司馬蓮給我取的。後來為了掩而耳目,我們的小名都變成了石郞。」

  「我的的母親……自從偷偷練了《無笑經》,便有些不正常了,她把自己當作女媧,把原青江當作伏羲,女媧同伏羲生下了眾神之王,她也幻想我們有朝一日能主宰天下。後來明家蒙了大難,姑姑帶著我們投奔梅影山莊,司馬蓮成了我們的師父,培養我們成了殺人利器。我們出師以後,一個在紫棲山莊臥底,一個在幽冥教主事,每看就會乘出紫棲山莊的機會互相對調,這樣便都能互相知道彼此發生的事情。」

  我點了點頭,了悟道:「原來如此,這世間又有誰能想到幽冥教主同清泉公子竟然是同一個人。」

  蘭生苦笑了一下,看向我的目光迷惘而悲傷,「一切都很順利,直到元武十七年。你寫了一些戰策,後來,你同魯元一起研製了那錦繡百虎破陣箭,司馬蓮便對你產生了好奇,一定要我們把你抓回幽冥教。我們表面稱是,可是我和陽兒心裡都不願意,因為……」

  他沒有再說下去,艱難地住了口。我們都知道答案,可是我卻愧悔難當,泣不成聲,如果我早一點發現事實真相,也許這對可憐的兄弟就不會有後面的遭遇。

  「永業三年,南詔屠城,那一年是我和錦繡回到紫棲山莊,我便乘亂闖到了地宮,在那裡,竟然給我找到了那第二百七十七具金簋。可是時間緊迫,我只來得及看了上闋,我這才知道,老天爺同我和陽兒開了一個大玩笑,我們一輩子處心積慮要報仇的物件竟然不但是我們的大舅公,還是我們的親生父親。」蘭生仰天大笑了起來,可那笑聲竟然比哭還要難聽。

  小忠難聽地站起來,嗚嗚哀鳴地看著蘭生。

  我哽咽道:「二哥。」

  「木槿,不要為我們哭。」蘭生的話音卻突地一變,冷冷道:「像我們這樣的人不值得,尤其是我,我並不如你所想像的那麼美好。」

  「因為謀略武藝我略勝一籌,他便全聽我的,這一切的悲劇都是我的主意。」蘭生慘然道:「可憐的碧瑩,是被我設計的。當年的錦繡不過八歲,是我讓陽兒眼睜睜地看著錦繡遭難,卻不准他施加援手。那時候的錦繡有多單純,陽兒假意好心地指點著錦繡,果然錦繡很聽話地把二小姐的玉珮放到碧瑩枕下,於是錦繡脫離了柳言生,便仰望陽兒,陽兒成錦繡的主人,把她培養成我們的人,然後碧瑩便能順利離開紫園。可是我們必須給碧瑩不停下藥,只有這樣的苦肉計,才不會被原氏發現所以碧瑩才受了這許多苦。」

  蘭生的眼神一片悲哀和絕望,完全沉浸在不堪的加快中,他緊緊地抓著覆在膝上的僧放,抓得是那樣緊,那手指的關節都泛了白,甚至在不停地打戰,他繼續冷笑道:「我知道你不是普通女子,我本來想讓你進入紫分園,頂替錦繡,因為那時的錦繡漸漸愛上了原非白,又得了上房的寵,不願意聽我們的話了。可是陽光卻不忍心,因為那年是他結拜的小五義,他比我先在紫園,便先喜歡上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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