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三二五


  「你究竟是什麼人,快說!」紅衣婦人厲聲喝道:「怎麼敢易容成阿蓮的模樣,還取了他的字。」

  如果真是一塊廢木頭,以幽冥教的狠毒作風,必不會那麼輕易地讓他活下去,也許是他們是故意讓我看見他們與蘭生反目,欺辱並拋棄蘭生,這樣我便放心讓蘭生送我回去,然後以蘭生同司馬蓮相似的容顏,便可挑動暗宮同原氏的仇恨,若真如此,我豈非一直被蘭生欺瞞至今?

  「幽冥教,好狠毒的心呐,」司怪遽冷冷道:「我就琢磨你為何如此眼熟,原來是同前宮主小像相似,前宮主永遠是我暗宮之痛,你千辛萬苦地陪她回到原家,就是想混入地宮,好以此相似之容重掀波折,花西夫人,看來你是被幽冥教設計好了,重歸原氏,才能讓這奸人重入紫陵宮。」

  我愣愣地看向蘭生,不想蘭生也正定定地看著我,慘然道:「在你心中,也這樣想嗎?」

  我努力穩住心神,相把事情的前因後果想個明白,這時那小彧哇哇大叫起來。

  我們的耳邊傳來哄哄的水聲,遠處黑暗的盡頭,奔騰的紫色水流狂湧而來,幾乎同時,明明看上去垂死的蘭生,忽地向那紅衣婦人反手射出一串銀針,那紅衣婦人武功了得,抽出腰際銀骨鞭,擋住了所了銀針,與此同時,她攜了小彧退至彼岸,那兩個銀髮武士亦向她那裡掠去。

  紫川漫騰的霧氣,隔斷了雙方人馬的視線,蘭生撲向我,攬了我的腰向前飛奔,那司馬遽詳裝出手抓空我們,卻在同我擦身而過時,把酬情塞到我懷中,陰聲道:「莫忘契約!」

  蘭生拉著我向前走了不知多久,血流了一地,來到一處空曠處,盤膝運功療傷。

  我稱他靜心休養之時,輕聲輕腳走到他的面前,細細端詳他的俊容,努力搜尋著模糊記憶中司馬蓮的模樣,可是那時我所見的司馬蓮早已毀容,只能感覺依稀有幾份相似,難道他真是幽冥教的另一顆欲毀掉原氏的隱棋嗎,難道這個少年一路之上對我的保護與扶持卻是作戲嗎?

  我正想得出神之際,蘭生忽然對我睜開一雙血紅的眼睛,冷冷地看著我,仿佛要紮到我的心中去一般,我嚇得跌坐在他的面前。

  「你心中可也這樣想?」蘭生及時抓住我的袖子,扶住了我,對我淡淡道:「我設計於你,好重回原氏報仇?」

  我想了一會兒,遲疑道:「你要聽實話嗎?」

  蘭生凝著臉對我略一點頭。

  「證據皆顯示你助我回原氏別有劇心,」我靜靜地看著他的眼誠實道:「可是不知為何,我的內心卻告訴我,你不是壞人,沒有騙我,傷我之意。」

  蘭生定定地看了我一會,那眼中的戾氣漸消,一雙血眼也恢復如初。

  「你還是你,一點也沒有變,」他對我淡然而一笑,似是松了一口氣,擦了擦嘴角血跡,借著我的肩膀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你能在這萬惡的原家,在這顛倒地亂世裡,活了下來永遠是一個迷。」

  當時的我跟在他身後心想,你蘭生也是個迷,我所不瞭解的迷。

  而這個迷走在前方,按下岩壁上一朵被青苔遮掩的石蓮花,一道暗門打了開來。

  他在前方對我做了一斂聲的手勢,跟著他慢慢跨了進去。

  走了一會,有木器相擊的的篤篤聲不緊不慢地傳來。我們的眼前漸有一陣光明,蘭生慢慢掀起一塊軟簾,我們竟從八步床後走了出來,我認得這處宮殿,正是麗妃所處之棲梧殿。

  我們隱在屏風之後,卻見三步之遙,一女子正從容跪坐在佛龕前頌經祈願,正是麗皇貴妃。

  那麗妃按例制,僅梳了一個清雅的高髻,帶著一支壓發的純銀鳳凰釵,後鬢邊斜插了一朵碩大的鮮牡丹,名喚夜光。

  §第六十八章 幽靈夜傾城

  她靜靜地跪坐在觀音像前,那神龕前放了些瓜果鮮花,一盞低掛著的皮燈籠散發著暗淡而哀傷的光芒,她便在這光芒下,左手捏著佛珠,右手慢慢地輕敲楠木魚,每敲一下,那皮燈便輕微的震一下,連帶著裡面的燭火也輕跳一下,在她臉上慢慢流過一輪光影,遮住了她的細紋,反倒稱出一抹溫婉的清麗來,可她卻似混然不覺,只是這樣繼續一下接一下地輕敲著。

  我胸前的傾城似乎感應到了平安,輕輕鑽出腦袋,瞅了瞅了蘭生,悄悄地溜了下來,快速地跑到麗妃面前佛龕下,失去了蹤影。

  西邊的牆上掛著一幅巨幅畫像,畫中兩個女子並列含笑看著前方,一位仙襪飄飄,容貌十分端莊美麗,穿戴珠光寶氣,裝飾得異常華貴,而另一個女子形貌醜陋,身上衣服破亂,渾身污垢髒膩,皮膚皴裂,白得可怕,好像是描繪佛經故事中分別象徵著福佑和劫難的功德天與黑暗女。

  這時那幅畫像忽地震了一下,然後向右平移過去,一個身影閃了進來,卻見是一個滿身素縞的俊美男子,正是太子。

  太子亦按禮制帶著銀龍燕翅冠,肅著一張臉,走到麗妃身側站定,麗妃的木魚聲停了一停,睜開了眼,看了看太子,然後又冷著一張臉轉了回去,複又閉上了眼,繼續手中的木魚。

  太子冷哼了一聲,走到佛龕前,用手輕托那盞燈籠,看著佛祖說道:「心底狠毒之人再念佛頌經,亦是枉然,麗太妃娘娘,你說是嗎。」

  麗妃再一次停了下來,微微側臉看向他:「你果然還好好的。」

  兩人看似冷淡地凝視了一會兒,終久是麗妃先移開了目光。

  「你應該稱朕陛下,」太子卻依舊牢牢地看著她,恨聲道:「看到朕還活著,麗太妃娘娘很失望吧。」

  麗妃不緊不慢地捏著佛珠,淡淡道:「是有些失望。」

  我想我同太子一樣都沒有想到麗妃會這樣回答他,他的俊臉一下子憤怒而痛苦地扭曲起來。

  「為什麼?本來你是可以頤養天年的,你也知道朕會好好待你,」太子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朕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蠢,在父皇眼皮子底下要加害於朕?」

  「不是我要這麼做的,是孝兒讓我這麼做的。」麗妃淡淡地笑著,眼中卻射出犀利的恨意來。

  「太妃娘娘說的,朕可一點也不明白。」太子冷哼一聲。

  「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麗妃站了起來,站在淡淡地佛光中,眼中閃爍著濃濃的悲傷,太子只是冷哼一聲,把頭別了過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麗妃輕聲道:「今天是我那可憐的孝兒,八周年祭日。」

  「你說這些作什麼。」太子不耐煩道,明明夜涼如水,他卻好像有點熱,扯了扯領口:「淑孝早登極樂世界,朕登記後定會請護國禪師來為淑孝超度的,麗太妃娘娘放一百二十個心。」

  「不,淑孝夜夜都對我哭,說她冷,」麗妃悲戚道:「我夜夜都夢見淑孝,連件遮羞的衣服也沒有,光著身子,混身是血地站在刀尖上對我哭訴,她有難家,可是害她的那些凶人卻依然逍遙法外。」

  太子的臉色有些僵,口氣也軟了下來,歎聲道:「麗太妃娘娘憂思過慮了。」

  「是我多慮了嗎?」麗妃冷嘲一聲:「還是你已經忘記了當初,你同你那兩個好妹妹是怎樣把淑孝我兒推了下去?」

  「住口,」太子大喝一聲:「你這瘋婦,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他的額頭隱有汗珠,竟然忘記了自稱朕。

  「我沒有瘋,」麗妃也大聲說道,怒目圓睜地看向太子,一雙玉手緊緊抓著那串佛珠,那串翡翠佛珠一下子四散崩裂,飛濺在金磚上,發出激烈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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