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三二六


  「你不願意說,那就我來提醒你,當年發生了什麼。」

  「庚戌國變,逃難途中,那牛車眼看就這麼小,根本擠不下,淑儀,淑環,孝兒,複兒還有你,可你和複兒都是軒轅家的男兒,按理應該出來騎馬護佑女眷,卻為何呆在牛車之中,為何身為弱質公主的孝兒卻被迫騎馬同綠翹引開竇賊的追兵,結果孝兒還沒到洛陽就被潘正越擄去了,那黑了心的潘正越把孝兒和身邊的宮人輪番糟蹋毒打,孝兒就羞憤自盡了。」

  麗妃痛苦地閉上了眼,霎時淚流滿面,痛哭失聲:「我那孝兒是金枝玉葉的公主啊,卻落得如此下場?」

  「礙于皇家威儀皇上密不發喪,只好宣稱孝兒至今下落不明。」麗妃娘娘熱淚縱橫,右手痙攣地抓著前胸,好像痛得不能呼吸,「宮中不准私祭,我那可憐的孝兒至今都是孤魂野鬼啊。」

  「那又怎麼樣?」太子不耐煩道:「逃難途中,誰顧得了誰,只怪淑孝福薄命苦。」

  「住口,」麗妃大吼出聲:「憑什麼,就因為淑孝是庶出的郡主嗎?你們以為我不知道嗎?綠翹都告訴我了,你的那兩個妹妹抓著孝兒的頭髮,逼著她下牛車,你和太子兩個男子卻不聞不問,只有皇后身邊的翹兒後來趕過來接應你們時發現孝兒沒了,這才去救孝兒,可是她同孝兒都被潘正越抓住了,她在潘正越的營帳裡放了一把火才死裡逃生,可是臉也毀了,身子也毀了,整個人再也不笑了。」

  麗妃哭倒在地,那太子冷著一張臉,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麼,只能隱約看到他的胸膛不停地起伏著,過了好一陣子,麗妃才再開口道:「翹兒到了洛陽調養了身子整整一年以後,方能說出話來,那一日她哭著告訴我,她親眼看著孝兒怎麼樣被潘正越給糟蹋至死的,孝兒混身的骨頭全都被打斷了,潘正越這個禽獸說淑孝的皮膚像牛乳一樣滑,於是他把孝兒的皮給活活剝下來了當皮燈,把孝兒的屍首扔出去喂狗。」

  麗妃帶淚的雙目閃著一種詭異的迷蒙,走向那佛龕前的那盞羊皮燈,顫著雙手,極輕極輕地扶著那盞皮燈,眼神中滿是深沉的痛苦:「我可憐的孝兒啊,若不是于大將軍,把潘正越趕出了晉城,他倉皇逃跑,不及帶著,這才有了機會讓你千辛萬苦地回到為娘的身邊,不然你只能一輩子飄淩苦海,做一個無主的孤魂啊。」

  太子的臉刷地一下子蒼白起來,恁是再好的涵養,也向後倒退二步,光潔的額頭滲出汗珠來,定定地看著那盞皮燈,駭然道:「這一定是原家設下圈套,我看你是魔障了,這只是一盞普通的羊皮燈罷了。」

  「孝兒從小體弱,道長說要在胸前紋一個法輪,方可長保平安,你看這個可不是孝兒的法輪嗎?」那皮燈上的法輪清晰可見,悠悠地發著慘碧的光。

  「朕看太妃娘娘是瘋了,瘋了。」太子神經質地笑著,死死盯著那盞皮燈,右手緊按劍柄,卻明顯地發著抖。

  「你們的命是孝兒和綠翹救出來的,可是你們一個個當沒事人似的,你的那兩個妹妹還要落井下石明裡暗裡嘲諷綠翹貞節被奪,面目被毀,陛下說要為孝兒立一個衣冠塚,可是你們卻還反對,假惺惺地說什麼有礙皇家威儀,你們以為我不知道嗎,你們是怕孝兒的魂回來找你們索命 !」 麗妃無不鄙夷地說道。

  「麗妃娘娘就只顧著淑孝受辱嗎?」太子虎目含淚:「那我的娘親呢,還有芮妹妹呢?他們被竇賊裸屍焚燒,然後骨灰被沉入禦河,她們何曾好過?」

  「沒錯,當初是淑儀和淑環把淑孝逼下車的,因為車裡坐不下了,廢太子不肯下車,我的腿中了追兵一箭,我根本攔不住,要怪你就應該廢太子,為何怪我?」

  「軒轅家的後人就是你這樣自私無情而無用的男人嗎?」麗妃走上前去,恨恨道:「那原三爺當年為救貞靜和西安城的老百姓私盜魚符,同于大將軍攻下西安城,如今于大將軍又將那潘毛子趕出晉城,而你們卻為了苟活而犧牲了淑孝,為什麼要推淑孝下去,為什麼是淑孝,車上還有楚玉等宮人,為什麼要犧牲你的妹妹淑孝。」

  麗妃向太子唾了一口:「你和孔妃一樣,是卑鄙無恥,無情無義,我想來想去就是想不明白,難道像你這般懦弱無恥之人真能能做上皇帝,誅滅竇賊,匡扶社稷?」

  「住口,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軒轅宗氏已頹喪至今,朕是天子,為天命所趨,必將大興皇氏,」大子大喝一聲,站到燈光下,看著神佛凜然而殘酷道:「別說區區一個妹妹,就算是千軍萬馬,我的生母髮妻,我心愛之人,我的親生子女,亦要為這社稷捐軀。」

  麗妃怔怔地看著太子,厲聲大吼道:「這些孩子裡我獨獨對你是最好的,皇后罰你跪在中庭,我偷偷差奴婢給你送吃的?你打小就愛到我宮裡鑽,你……你同我……是故,我才會放心地讓淑孝跟你走,你為何要這樣對淑孝啊?」

  說到後來,她早已是泣不成聲:「可憐的孝兒,是為娘害了你,是為娘將你送上了死路啊。」

  她的哭聲悽愴悲慟,聞者無不落淚,我聽了只覺心中悲慘以極,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不是我,」太子吼了回去,眼中亦落下淚了:「你們把什麼髒水都潑在我身上,在國變之前,我確不想皇位與榮華,不過是想同喜歡的人一起泛舟江湖。」

  「你們為什麼總將我母妃的過錯來懲罰我?」太子淚水流下來:「眼看馬上就要打回京都了,卻一個個只想著揪著對方的過錯不放,其實我打小就很害怕皇后,因為我知道她不喜歡我母妃和我,她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隻可惡的臭蟲,所以我總是想盡辦法討好她,還有沅璃,我知道她喜歡沅璃,就拼命娶到沅璃,這樣她至少就不會來對付我了,可是她還是想害死我了。」

  「太子妃真是可憐,」麗妃鄙夷地冷笑一聲:「恐怕永遠也不會知道,你同她浪漫的相遇卻是你精心準備的一場戲罷了。」

  「太子妃真是可憐,」麗妃鄙夷地冷笑一聲:「恐怕永遠也不會知道,你同她浪漫的相遇卻是你精心準備的一場戲罷了。」

  太子對麗妃地嘲諷不置可否,只是深深地望著她。

  「可是我卻從小就喜歡你,因為我知道你是這宮裡少有的好人,你還記得嗎?這把美人團扇嗎?」他從懷中拿出一把扇子。

  房間的光線有些暗,只有可憐的淑孝公主的身軀所化的那盞燈所散發出來的慘澹而陰暗的光芒,我只得揉著眼盯睛一看,正是昨夜他在熬藥時扇的那把,「還記得嗎?你喜歡墨隱的畫,我便很親近非白,其實,我的私心便是跟他學會畫畫,好有一天能偷偷把你的小像描畫了下來。」

  麗妃呆呆地看了他幾眼,蒼白的臉慢慢地紅了一紅,她把臉偏了過去,可是眼角卻流下淚來:「現在你再同我說這些作什麼?」

  太子的語氣變了,漸漸溫柔起來:「我小時候,我總是偷偷要你抱我,你也是喜歡抱著我的,我總是把父皇賞賜給我的好東西私底下送給你和淑孝妹妹,我親生的妹妹們還怪我偏心,可是自從淑孝走了,你就再也不笑了,」太子慢慢走到麗妃娘娘跟前,痛苦道:「我的那兩個妹妹被母妃寵得無法無天,天天琢磨著怎麼替母妃把父皇留下來,發嗲算計,我打心裡討厭她們的自以為是,我最喜歡同淑孝還有你在一起,我覺得同你們在一起才算是真正一家人,你知道嗎?你以為我這些年就過得舒心嗎,淑孝走了以後,我天天晚上都夢到淑孝看我的眼神,我天天都活在自責中,如果那時我再勇敢一些,再堅強一些多好。」

  「說得真好聽啊,」麗妃冷笑道:「可是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就算你只是害死淑孝的幫兇,可是你為什麼要害你的父親。」

  「胡說,」太子大喝一聲:「那明明是花木槿背後的原氏指示的,我何時做過?你以為我會像你們這麼愚蠢嗎?眼看就要登上帝位了,還要多生事端?」

  「貞靜公主絕不是兇手,」 麗妃淡淡道:「她和可憐的淑孝一樣,當年是被逼作淩波郡主的替身,她的眼神是我見了這麼多人以來,唯一乾淨,所以我把她留下來,就怕你會對先帝不利,也好做一個人證,如果真不是你,那恐怕是你家太子妃或是她身後的王氏所做了。」

  忽然麗妃的臉色變得蒼白,口中狂噴出鮮血,濺到了對面太子白晰的面上,她的胸肩處中赫然露出一截利刃,有人從她身後一劍穿過,麗妃軟綿綿地倒下,太子駭然地接住她的身子,同她一起跌到在地上,麗妃身上的鮮血濺到太子的孝服上,不一會兒,太子呆怔地坐在地上,麗妃身上的血慢慢蔓延到他的素衣,他幾乎成了一個血人,他慢慢抬起頭,看著身後那個兇手,盡然是冷若冰霜的太子妃,亦是血濺滿身,她的頭上簪了一朵濺了血的琉璃冠珠,那一身孝服也被染得血紅。

  「你殺了她?」太子呆呆地問了一句,語氣中沒有了任何感情,甚至連沒有了恐懼,只是有種仿佛天塌下來的恐懼。

  「這個老貨敢勾引你,」太子妃陰狠道:「她該死。」

  太子的眼中漸漸沁出淚意,嘴唇無法遏制地顫抖起來,迸出強烈的恨意和鄙夷:「她是我唯一的親人。」

  可是太子妃卻依然暴跳如雷,鄙夷道:「你也知道這老賤貨是你庶母,你還敢一反綱常?真不要臉。」

  「骯髒的東西,你怎麼可以背著我同這個老賤貨勾……」她的話還未說完,太子猛地上前狠兒發煽了她一巴掌,太子並不練武,算是一個文弱書生,可必競也是個身強體壯的男人,且在盛怒之下用盡全力,這一掌打得很重,太子妃一下被打在地上,櫻唇角邊緩緩流下血來。

  「她是皇室中唯一的長輩,你知道嗎,你親手殺了她,等於向天下證明你是弑君謀逆的原凶。」 太子沖著她大吼著:「你這沒有腦子的蠢婦,她還沒有告訴我傳國玉璽在哪裡。」

  王估亭有些尷尬地走出來,扶起呆弱木雞的太子妃,小聲埋怨道:「妹妹太莽撞了,如今太妃一死,誰來主持大局,況且先皇忽然殯天,易引起天下猜疑,未及傳下下偉國玉璽,本有太妃主持後宮,為太子順名,我等順利擁太子登基,再引太妃證明原氏使貞靜公主暗害先皇,再擊殺原氏,大事可成,這倒好……惹來一身嫌疑不說,還默認了咱是真凶,真正仇者快,親者痛了,妹妹此舉確欠思考了。」

  太子從上至下睨著太子妃,仿佛在注視著一隻顫抖的蟑螂,然後轉向王估亭到:「以後,她若再這般愚蠢莽撞,朕向你保證,別說原氏不放過我們,她一定會先替朕將王氏送上西天極樂之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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