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三二〇


  他的眼珠子直直地突了出來,嘴巴不及關閉,瞳孔忽然放大,重重地摔在我肩上,一下子沒有了呼吸。

  不及我回過神來,那長旺並沒有跑過來對德宗急救,而是一步步地向後退,然後猛地離開我們,跑到門口大聲喊道:「快來人啊,陛下殯天了,貞靜公主行刺陛下。」

  《舊庭書》第一百三十五卷,元慶三年五月,巳未年庚午亥時,上歿於西京行宮清思殿,享年六十……群臣上諡曰聖穆景文德孝皇帝,廟號德宗。上仁厚克儉,恭孝愛民,早年失怙,常懷風木之悲;壯歲鼓盆,久虛琴瑟之樂,時人皆哀殤之,又作哀帝,客葬於西京秦嶺。

  §第六十七章 幻游紫淩洞

  西安行宮又名省親別苑,是當初軒轅淑琪下嫁時軒轅皇室時專門為其修築的公主苑,7年之後德宗攜家眷退居漢中,以洛陽為新都,原家便將公主苑讓度出來,以作行宮,更名上陽宮。

  而今德宗歿于上陽宮,這座行宮如一夜之間降下凝霜,奪走了宮牆內所有熱鬧的春之色彩,到處是白色的帷簾,我從關押我的小黑屋裡向外看著,門口有一堆宮人守候,龍禁衛明顯比平裡增加了很多很多,那冰冷的鎧甲摩擦著,和著那沉重的腳步聲不停地傳入耳中,非常刺耳。

  德宗忽然暴斃在我的懷中,那跟隨德宗半生的長旺不思急救,卻忽然放聲說我謀害德宗,而我當時就抱著德宗,身著宮女服,手拿毒花蠍子物證,不是兇手也是兇手了。然後奇跡般的,龍禁衛就在太子妃及妃史的帶領下闖了進來,時間掐得太好了,最後進來的是板著臉的太子,看到德宗死在我的懷中,淚如雨下哭著從我手上搶過德宗的遺體,領著群臣號啕大哭,群臣之中必然有眾多原氏中流,自然不敢明著跟太子妃家族妄言我是弑君者,可是我依然被龍禁衛給圈禁起來。

  可能是顧忌原氏,我還沒有被下大理寺,只是被拘禁在這間小黑屋裡留待審訊,我懷中的金如意被搜走了,可能認為我到底會一點功夫,便命人在我的手上和腳上加上沉沉的腳鏈,許多的迷團在我心中翻滾,好在我也算有過些經歷,想著原氏就在隔壁,沒有理由就看著我遭受陷害,成為打擊自家的把柄,青媚和法舟的傷勢已複,小放也在不遠處的君氏新商鋪正在熱火朝天地進行開業大酬賓,應該會很快有人來營救我的,我便平靜下來,靜等救兵。

  已經甫時了,兩個冷著臉的太監提溜著一隻金絲木的漆畫八寶食盒來給我送吃的,其中一個長得眉目上挑,倒有幾分媚態,拿湯時不小心灑了另一個黑臉太監,稱那個太監罵罵咧咧地一轉身的一刹那,他便塞給我一把銀著,我拿到手裡卻發現是三支,那太監掐著嗓子,嬌媚輕聲道:「瞧奴才這苯手苯腳的,多拿了一支呢,請夫人慢慢享用,這幾層食盒裡全是夫人愛吃的。」

  我認出來了,這應該是東營碧水堂堂主,是青媚的手下,應該是叫銀奔的吧,那銀奔說畢,只是微笑地從袖中露出一朵銀花,然後飛快地收進去,果然是銀奔。

  當下心領神會,便看著他的眼睛點了點頭:「有勞。」

  眾人退去,我把那第三支筷子細細研究一番,無意間一拔,那銀筷便變成二段,一段正是一把極鋒利的細針,另一段卻似其刀鞘,我想了想,這是用來防身又可作撬鎖。

  我打開食盒,共三層,的確全都是我愛吃的小菜,到最後一層時,我按了半天,果然發現有一個夾層,裡面是幾個火摺子,還有一把華麗的匕首,正是我的酬情。

  我心下大喜,便趕緊用細針插入手鏈腳鏈的鎖眼中,果然努力一番,雙手雙腳便解脫了自由,心想三支筷子,非白應當在三更時分派那銀奔來救我,不知是青媚自己前來還是齊放過來。

  正琢磨著,忽然燭光劇烈地跳了一下,眼角的餘光好像掃到閃過一個拉長的人影,我一驚,猛側頭,果然有個奇怪的變形的影子,像個穿著脹著肚子的餓鬼,伸著彎彎的短肢,向我伸來,我的皮膚有些發冷,我的身後便是大坑,我握緊酬情猛地轉身刺去,卻見大坑上空無一人,燭光裡唯有一個黑油油的小不點,還對我吱吱叫著,他的小爪上還抓著一把金燦燦的金如意,我的酬情就對著他的長鬍子,竟然是德宗養的那只大老鼠,它竟然一點也不怕我,還繞過刀峰跑到我的手腕處蹭蹭,以示友好。

  「你怎麼來了?」我壓低嗓子問道。

  老鼠不說話,把金如意放到我的手上,然後咬著我的袖子往坑上拉。我明白了,它是給我送金如意的,也不知道它還有什麼神通給偷了出來,不過這為什麼還要我上坑!?

  真滑稽,一隻大老鼠急吼吼地拉一個大活人上坑?!

  我便小心翼翼地爬上去,像陝北農民一般蹲坐在上面,看著大老鼠,沒半秒鐘,那坑板猛地一翻,我刷地往下掉。

  這一掉可了不得,我直覺耳邊風聲呼呼作響,我不停地在黑暗中往下掉,傾城緊緊地抓著我的頭皮,當時好像還死死咬住我的一撮頭髮,自由落體的時候,我的頭皮被拉得生疼,我當時心裡那個哭啊,真丟人,真真沒想到經歷過西安屠城,梅影山莊,就連弓月宮的我也死裡逃生,平安活下來,最後卻死在一隻連人話都不會說的老鼠手裡……

  果然軒轅家的一個也不可信,連老鼠也是!

  我慌張地取出酬情,瘋狂地戳著四周,希望能夠勾住什麼,不知道我往下掉了多久,利刃終於戳入一塊堅硬所在,我停了下來。

  黑暗中什麼也看不見,胸膛裡的心臟仿佛要跳出來一樣,我的汗水早已打濕了我的後背心,我努力穩住心神,暗罵自己怎麼會聽一隻老鼠的主意,極有可能是這只老鼠怕摔死而找一個墊背的,而那只始作俑者好像也發現平安了,開始興奮地吱吱叫,不安分地在我頭頂動來動去,我伸出另一隻手,努力去摸去,卻是一片岩壁,我一手掛著岩壁,一手抓住一塊微凸起的又尖又圓的大石塊定了定神。

  我往懷裡摸到火折,久違的光芒從那只火折開始,像周圍發散開來,我的酬情正戳在一塊嶙峋的陡壁,火折的光芒太小了,只見陡壁上面爬滿了深綠色的藤蔓植物,偶有些長相奇怪的昆蟲在葉子裡翻爬,看到火光,便慢慢向光爬過來,我彈開不停湧過來的昆蟲,心想這樣吊著不是辦法,可是我看不到腳下,估計我還吊在空中吧,不由暗驚,想不到這行宮之下亦別有天地。

  我便將火折夾在手指中,想靠著酬情和粗大的藤蔓慢慢往下爬,傾城倒不以為意地在我頭頂安坐著,偶爾抓住一些迷路的昆蟲,兩隻小手握著美美地吃起來。過了一會兒,他吃飽了,打了個充滿臭氣的飽嗝,在我頭頂向四周用力嗅了嗅,跑到藤蔓上走了一圈,忽然又驚怕起來,複又躲回我的頭頂。

  我不敢大意,便放慢速度往下爬著,偶爾摸到一處柔軟,拉過來一看,卻是一朵巨大的紫色西番蓮花盤,花蕊中心非常粘稠,還在微微抖動,那花蕊深入猛然伸出幾支似利爪似的柱頭,向我撲來,這一驚非同小可,我猛地甩開花盤,人也失去重心,啊地大叫一聲手一打滑,連酬情也沒來得及拔,便又直線往下墜。等我掉在地上時,感覺屁股重重地掉在一塊軟軟的「墊上」,我驚魂未定,那火折像熒火蟲似地飄了下來,正好照見我的所在,我正對面似有一張猙獰的面目一閃而逝,然後那火折就滅了。

  我忍著恐懼,抖著手探向懷中,又取出一隻火摺子點亮,發現我坐在一堆厚厚的西番蓮藤蔓之上,想是幾百年來纏積起來,極為厚軟,故而我不曾受傷,只是屁股略疼。我慢慢地抬頭,鼻間正對著一張巨大的獰笑地鬼臉,對我張著口露出尖牙和血紅的大舌頭,我嚇得大叫一聲,往後一倒,大鼠也掉了下來,忽然過來咬走我的火折,向那只惡鬼臉跑去,順著傾城一路沿途的微弱光影,我這才發現那只惡鬼青面獠牙,生著兩隻銅鈴大的紫色鬼瞳,單腿跪臥在地上,一腿微曲起,雙手撐在地上,頭向前伸著,那身上的彩粉暗淡,有的甚卷翹起皮了,那面目因年代久遠,面上的油粉皆已斑褪落,更顯兇惡,但卻仍能辨認得,那略顯斑駁的大紫眼中卻滿是虔誠的喜悅,仿佛滿是愉悅而激動地仰頭看著什麼。

  我暗想那惡鬼下跪的身形便同我身高一般大小,那如果站起來時想必十分高大,足有三米多高了。

  一會兒,傾城便順著那惡鬼的撐在地上的雙臂爬到他的頭頂,不久,周圍竟然漸漸亮了起來。

  此時的我正身處一塊寬闊地岩洞之中,我對面正是一隻一人多高的跪倒的修羅石像,爬滿西蕃連藤蔓,青面上帶著高高的進賢冠,冠頂上頂著供奉佛祖所用的長明琉璃盞,裡面放著種不知名黑色固體,可能是鯨膏,正中一根燈芯正為傾城所點燃,慢慢地燃燒著。

  而我坐下之處正是一堆堆縱橫交錯的西番蓮,可能是經年累月的生長,藤蔓粗壯如男子手臂,葉肥花豔,那花朵濃密處竟然驚現斷腳殘臂,不遠處一朵花蕊深處正吞吐著半截壯漢,那人身穿黑甲,手臂強健,身材魁梧,臉部扭屈,可見死時極其痛苦,那腰部還掛著雕刻著牡丹花的腰牌,乃是軒轅家的龍禁衛。

  看來皇室也曾派人前來打探過此處。

  我站起身來,這才發現所處之地甚是開闊,我的周邊跪拜著萬千上萬個像眼前這樣的巨型修羅或惡鬼石像,以我剛才所攀的大岩石為中心,呈發散狀佈署,他們的身後有三個巨大的湧道,黑暗幽深,不可目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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