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木槿花西月錦繡 | 上頁 下頁
三一九


  我扶太子起來坐下,然後再檢查一遍四周,果然沒有什麼害蟲了,跑到那只毒蠍子那裡,隔著絲絹小心翼翼地拔出簪子,以免簪子上的毒液濺到我的手上,那正好是小玉臨走前給我戴的鑲珍珠銀簪,其實是產自宋平(古代河內別稱)的貢物,那時安南(古代越南的別稱)大王前來歸降大理,同大理南北夾擊南詔,段月容在心情大好,便偷偷給自己放了個假,跑到瓜洲來,那時他正興致大好地同小玉一起梳了一個繁複的垂雲環花髻,正要試帶這枝銀簪。

  我在一邊看帳,一時頭癢,找不著老頭樂,就搶了這根簪子搔了搔,他便打散了一頭烏髮,像怨婦似地滿臉不高興,埋怨我打擾「她」在梳妝時作為女人的創造力,嫌棄我不夠尊重「她」,不夠體貼「她」,便堵氣說不要了,我便笑嘻嘻地收了,心想你不要就不要,我正好拿來試毒,後來沒想到小玉來時一起打包帶來的,現在那根簪子通身烏黑,這花蠍子之毒果然厲害。

  真想不到段月容開了天眼了,遠遠地遙控著救了我一命。

  我把香袋裡一盒青瓷胭脂盒取出,倒出裡面的新粉,把蠍子收進裡面以作物證,這時有一個中年太監捧了一堆點心跑進來,就是以前在賞心閣見過的那個,只聽他說道:「長順方才被禦廚房耽擱了,主子一切可安妥?」

  太子在他耳邊輕輕說了幾句,立時長順白著臉下去了,過了一會,我們四周便多了衛士的影子,於是這一夜就這樣在驚恐和不安中在蓬萊殿同太子度過了。

  次日,我同太子捧著用生命為代價煎好的藥遞上清思殿時,行宮中尤其是清思殿周圍多了很多禁衛軍,太子妃早已等在殿門口了,身邊還站著一個英武健壯的青年,留著時下貴族美男子留行的八字鬍,看我的神色略顯陰冷,王沅璃本來笑顏如花,看到我跟在太子身後,立刻垮了嬌容。

  太子簡短地為我們作了介紹,原來那位青年是太子妃兄,禁衛軍右軍統領將軍王估亭,我們互相見了禮,便同我往殿內趕。

  德宗的精神好像是好了點,讓太子和太子妃伺候著一起服藥,聽麗妃同我們嘮了一會磕,然後他看了看王估亭,便淡笑道:「最近外面很吵,這是怎麼了。」

  那個王估亭跪啟道:「昨夜有人行刺太子,恐有賊人稱皇上病重之際,欲行謀逆,故加強派禁衛軍,請皇上恕罪。」

  我同太子都變了臉色,心想這王估亭如何得知,難道又是太子妃在太子處的眼線,這未免也太巧了些。德宗面色不變,只是靜靜地聽太子說了來龍去脈,便點了點頭:「估亭想得周到,等朕的身體再好一些再查不遲,如今只莫要驚動後宮內眷便好。」

  太子冷著臉聽了一會兒,沒有讓我出示那只花蠍,過了一會兒,麗妃便皺著眉讓我們跪安,昨天我沒有睡好,便回到房中在微微的伺候下睡了一會兒,到了夜晚,正要出門再去陪太子熬藥,卻見兩個宮女前來,我認得其中一個叫楚玉,是皇上的近身宮女,另一個同我身材非常相似,相貌亦有七分像,卻從未見過。

  楚玉讓我換上那個同我長得相似的宮女的衣物,說麗妃娘娘要見我,我便調換了衣物,化妝成個極普通的御前宮女,跟她前行,她繞了一個很遠的圈子然後來到清思殿的後門,我還在想麗妃娘娘為什麼要在清思殿見我,沒想到卻見到德宗穿了家常祥雲紋的降色緞袍,坐在床上含笑看我。

  我敢緊跪倒,德宗讓我平身:「木槿不要害怕,朕想問問關於昨夜緒兒被行刺一事。」

  軒轅世家果然厲害,估計王估亭不說,人早就知道昨天的一切,我也不問德宗是怎麼知道的,就把放在袖口中的花蠍子拿出來,並且把昨天大致說了一遍。

  德宗想了想,慢慢起身,露出身後那刻著二龍戲珠的床頭櫃,他把手放床頭櫃的紅木板輕輕一扣,左邊的那條龍的嘴巴一張,一隻大黑鼠哧溜溜地跑了出來,足有十釐米長,抬起兩隻前爪,瞪著小黑眼睛那麼炯炯地看著我。

  「夫人非一般弱質輕閨,理當不怕老鼠吧,」德宗笑著摸摸大黑鼠的身子:「這是傾城,傾國傾城的傾城,是我從小就養的。」

  一隻人見人惡的大黑鼠卻起了一個傾國佳人的名字,委實有趣。

  我微笑著搖了搖頭:「木槿早年逃難途中,常以鼠為食,請陛下放寬心。」

  沒想到那只大黑鼠好像聽懂了我的話,微微發抖地驚懼地看著我,吱地叫了一聲,跑回德宗身邊。

  德宗笑道:「傾城不怕,這是花西夫人,也算是你的老朋友了,。」

  哎?!我的朋友圈裡沒有它呀!德宗繼續說道:「你忘記了嗎,她的母親曾經給你吃過佛油呢!」

  那只黑鼠聽了德宗的話,跑到我這裡嗅了半天,對我點了一點頭,又回到德宗的身邊,看著我。

  「傾城來聞聞這花蠍子身上是什麼香?」德宗對黑鼠輕輕地認真說道,把它當極要好的朋友一般,忽而想起重要的:「離遠點,小心有毒。」

  轉而對我笑道:「木槿可知每個人身上都有獨特的氣味,即使時間久了,距離遠了,人可能辨別出來,可是老鼠卻依舊能聞得出來,這是他比我們人強的地方。」

  我恍然大悟:「陛下懷疑是這宮中之人所做,陛下能讓傾城識認出那花蠍子的主人?」

  「不用傾城,只需傾城告訴那人用什麼香,朕便可以推斷出兇手一二,你別忘記了,朕同香打了幾十年的交道,告訴你一個秘密吧,」德宗得意地輕笑了一下:「其實朕在朝堂上一直閉著眼睛,不是因為的朕年紀大了老想睡,而是朕只要用鼻子便能辨別出是誰在上朝,誰在說話。」

  那只大黑鼠便聞了半天,仰頭對德宗吱吱叫了一陣,德宗眼睛一亮:「傾城找到主使之人了。」

  我心裡直打鼓,可別當場聞出來是原青江啊,那我可怎麼辦?

  德宗指了指案上一隻多層的大楠木香盒,我趕緊去取來,長旺給我遞來一塊面罩,囑咐我蒙了鼻子,自己也在長旺的保護下蒙了臉,他淡淡說道:「莫要看熏香不過尋常之物,但略懂香道之人便知,混在一起也會成為一種毒藥,比在食物或飲水中服下更能致人於死地。」

  大黑鼠圍著楠木香盒轉了一圈,跳到上面小爪搭到第三層,德宗愣了一愣:「你確定嗎,傾城,這些是安息香啊。」

  大黑鼠固執地將小爪搭到第三層,最後急切地抓了起來,滑過一道道抓痕。德宗慢慢拉開第三層,一陣濃烈的香氣傳來,裡面躺著幾塊香料,德宗抖著手取出放到鼻間聞了一聞。兩眼一散,向後倒去。

  我和長旺趕緊扶起他,我把那個大楠木香盒拿遠些,我想去喊太醫,長旺拿出一個小綠瓶打開蓋放到德宗鼻間聞了一聞,德宗醒了過來,呆呆地看著我,眼中慢慢流出淚來。

  德宗的眼睛一下圓睜,望著我,極度悲慟:「竇賊害得朕家破人亡,朕不但等不到親手殺了他,朕的家人卻開始了自相殘殺。」

  「難道是天意嗎,十世之後,江山果真要易主?雪催鬥木,原昌猿涕?雙生子誕,龍主九天」他有點絕望地看著我,喃喃自語道:「如果你是朕,你該怎麼辦?」

  我愣在那裡,根本不知道德宗在說些什麼,難道行刺太子的是皇氏宗親嗎?是誰呢?興慶王軒轅章?崇南王軒轅克?

  那廂裡德宗的淚流得更猛,怔怔地望著我,眼中滿是心碎,然後做了一個決定,他摸了摸了傾城,含淚一字一頓地說道:「二百七十七。」

  那只黑老鼠再一次點點頭,竄回床頭櫃,等出來時,嘴裡銜著一根有點像如意般的金器,中指一般長短,兩頭粗,中間短,金器有兩面,一面的兩端浮雕著精美牡丹畫紋,另一面的兩端各自刻著兩張臉,一張似是哀淒,一張則是詭異的笑臉。

  德宗將這個金器放到我手上:「多謝木槿今日幫助朕發現真相,這權且當朕的謝禮,也許有一日木槿會用到。」

  我正想問德宗這是什麼?可是德宗一陣巨烈的咳嗽打斷了我,咳出一大口血來,我和長旺都嚇壞了,我正拉著長旺去喚太醫,可是德宗卻止住長旺,長旺捂著嘴哭倒在地,老眼極度驚惶失措。

  「請陛下放心,」我扶住德宗顫抖不停的身體:「太子一定會吉人天相,請陛下保重龍體要緊,臣婦立刻去叫麗妃娘娘前來。」

  「站住,」德宗兩隻乾瘦如雞爪的手緊緊抓住我的手臂,顫抖道:「麗妃禮佛,朕只把這種安息香賜給過她。」

  我立時呆若木雞,這時德宗的呼吸變得極為困難,嘴唇變得紫黑,青筋都暴出來了:「朕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害宣兒啊?」

  忽然他像是明白什麼了,流淚道:「湘君,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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